第九章 荣归故里（10）周姨太悬梁自尽

    这一场交锋，各有损伤，宽阔的前院倒下了七、八个日本士兵和三、四个游击队员。死了的一动不动地倒卧在那里，重伤还有口气的，开始发出凄厉的呼痛声。没有人愿意冒生命危险出来把他们拖回去，他们哭喊一阵后，便自己拖着断了的腿或者拖着被挑出的肠子慢慢地往回爬去。

    长濑武平站在廊柱后面自始至终目睹了这场奇特的肉搏战。肉搏战中，中国人越打越多，长濑武平看见大门外边已经人头攒动，攒动的人头上晃动着镢头铁锨。听那鸦阵般的鼓噪声，恐怕全屯的人都涌来了。长濑武平不知道，就在刚才，日本天皇向全世界发布了投降诏书。他只知道一旦聚集在外面的人们冲进大院，所剩余的十几个日军残兵败将还不够他们一人一口咬的。

    “里边的日本人听着，你们的天皇已经投降啦，快滚出来受死吧！”大院外和炮楼上的人起哄般地喊叫着。这种结果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它一旦变成现实还是令人难以接受。长濑武平血涌上头，转身撤回屋里。回到屋里的长濑武平立即震惊地失去了意识——周姨太悬梁自尽了。她的头垂了下来，她的身子挂在空中，她身上的和服垂挂着，就像挂在一个衣架上。

    长濑武平嘴里喃喃地嘀咕着：“她死了，她死了。她为什么死了？不！她不能死！”长濑武平的精神突然崩溃了，突然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跳上炕，挥舞指挥刀，刷地砍断了周姨太头顶的绳子。周姨太的尸体沉重地掉落到地上。

    长濑武平扔掉指挥刀，慢慢地抱起周姨太，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嘴里自言自语：“我的枝子死了，我的枝子死了。我杀死了她，是我杀死了她。”他来到院子中间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愤怒的农民。长濑武平视而不见地把周姨太的尸体放到地上，慢慢地抬起头，人们从他血红的眼睛里看出他已经陷入了疯狂。他一颗一颗地解开军服纽扣，敞开胸膛。人们都以为他又要开始耍出日本人的老把戏，剖腹自杀。可是他没有，他敞开胸膛后，用他的两个拳头把他的胸膛擂得“嗵嗵”响，他一边狠狠地擂他的胸膛一边用他的母语大喊大叫：“我害死了这个女人，我是个罪人呀！我为什么要跑到中国来，我不到中国来，我的枝子就死不了，我的枝子呀！”

    这个家伙喊的是啥？枝子，谁是枝子？农民们举在头顶的铁锨锄头放了下来，农民们被长濑武平疯狂的举动搞糊涂了。他们不知道这个日本军官要干什么？他们中间中年以上的人还依稀记得这个过去住在关家大院的中队长，他们中间年轻一些的人没有见过他。他们对他谈不上具体的仇恨，他们从今天的印象出发，这个捶胸顿足的日本军官就是个疯子，他们对这个疯子产生了好奇。那些年轻人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疯子抱出来的和服女人是谁，周姨太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走出过关家大院的大门。

    长濑武平“哇啦哇啦”叫喊后，沉重地在周姨太身边跪下，打开腰间的枪套，掏出手枪，慢慢地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这时候，他看见了站在人群前面的关震豪，他对关震豪咧咧嘴，然后他低下头，看着周姨太最后说了一句什么，随即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他慢慢地歪倒在周姨太脚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