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悲痛欲绝（2）老神仙的三滴净水

    幸运意外地降临到泉妈妈头上：人头攒动中，她随大流被挤到坛下，老神仙这时候刚刚讲完了道教最高神灵“三清”尊神之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来龙去脉，正闭着双目讲到太乙救苦天尊的由来，他说：“《太上三洞表文》中称天尊有九，太乙救苦天尊居九天尊之首，是天庭中东方长乐世界的大慈仁者。人如遇到苦难，只要念诵太乙救苦天尊名号，太乙救苦天尊就会随声应化，帮助人解忧排难，化凶为吉。”

    讲到此处，老神仙睁开眼睛看着坛下的泉妈妈说：“这位女善士，心存善念，一心向善，当下虽有困厄，然不久否极泰来，我谨助你圣水三滴，诚心祈求，自有应验。”说罢，伸手取过身边道童手中杨柳枝，在道童手捧之玉净瓶内蘸了蘸，洒到泉妈妈身上，不多不少，正好三滴。老神仙说声“去吧。”嘴里念念有词重新合上双目。

    泉妈妈身不由己地随着老神仙的那声“去吧”，怀着一种莫名的兴奋轻快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进城走到大差市，泉妈妈兴冲冲的脚步慢了下来，急着赶回家干什么呢？就为了告诉儿子媳妇说，八仙庵的老神仙给她赐福，在她身上洒了三滴净水么？

    这时候已经时近晌午，大差市已经很热闹了。宽敞的人行道上摆满了各式地摊，小商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各有特色:“卖的买来捎的捎，没有瓶子拿纸包”，这是卖雪花膏、生发油的；“纸烟卷烟糖麻花，火纸水烟卖饼干”，这是卖香烟瓜子糖的；“青菜萝卜水汪汪，生克熟补尽管尝”，这是卖菜的。卖鸡的不吆喝，鸡篓子里的公鸡打鸣“咯咯咯”，母鸡下蛋“咯咯哒”，本身就是广告。

    泉妈妈对别的不感兴趣，走到卖鸡的篓篓跟前就走不动了。在南京浦口时，泉妈妈就爱养鸡，自家院子里养了三十多只鸡，随便在犄角旮旯里放上一张纸，鸡就会卧在上面下个蛋。唉，要不是打仗跑日本儿跑到西安，儿媳妇坐个月子怎么会没有一口鸡汤喝？

    卖鸡的中年汉子看出她的心思，热情地从篓子里逮出一只母鸡，右手抓住鸡的两只翅膀，把鸡腹朝上，左手三根指头捏着鸡肚子说：“咱这鸡今早上刚从乡里逮来的，嗉子里没一点食，不压称，屁股上干干净净没毛病。要多肥有多肥，坐月子补身子，啥都比不上这老母鸡。一看大嫂就是有福人，得是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孙子？买咧这只肥母鸡回去炖汤喝，保证奶水足孙子咥得美长得快。”

    泉妈妈把手伸进大襟衣服里摸了摸那个暗口袋，口袋里面装了一个手绢儿，手绢里包着二十个铜板，那是当天的锅盔钱。她心里一阵酸楚，心想还用你说，我还不知道老母鸡汤下奶？没钱还不是干看着，想着便悻悻地转过身子。那中年汉子见泉妈妈要走，脸上顿时现出失望的神色，竟然哀求起来，说：“大嫂，求求你买下这只**，不瞒你说，俺屋里断顿两天咧，老老小小七八口子张着嘴等我卖咧鸡买苞谷面回去打搅团呢。”

    中年汉子的哀求让泉妈妈眼圈红了，她困难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买不起。”说完转过身去揉眼睛。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说：“唉，这年头日子没法过咧，不是撅着勾子饿死，就是打仗打死，昨天我到广仁医院去卖血，见里面住满了伤兵，那个惨呀，开膛破肚的，缺胳膊少腿的，啥式子都有。还没走近病房，就闻到一股股血腥气，就跟进了杀猪场一样。”

    “你说啥，卖血？血也能卖？”泉妈妈不明白。

    “现在啥不能卖？你没见墙上贴的告示？一百毫升一块银元。”

    泉妈妈羡慕地问：“你卖了几块银元？”

    “还几个银元呢？一个都没卖成，人家大夫说我的血不干净，不能用。血卖不成只好还在这儿卖鸡。”

    泉妈妈忙问卖鸡的中年汉子说：“广仁医院在哪儿？”

    “就在大差市口北边，走不了五十步。咋，你也要去卖血？”

    泉妈妈点点头，对他感激地笑了一下，挤过人群向北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对自己说：“八仙庵的老神仙就是灵，诚心祈求，自有应验。好事还真让我给碰上了。那个卖鸡的血肯定不干净，看他那个脏样子，要是我，我也不能收他的血，我的血医院肯定要。”泉妈妈对自己的干净很有信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