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背井离乡（6）都是战争给闹的

    “对。可惜，老关家一家说啥也不走，说是逃难逃够了，不想再逃了。他们说过去逃是逃日本鬼子，现在谁来了都一样，都是中国人，逃什么逃？他们这话还真把我给问住了。”唐峻耀说完这话，定定地看着儿子，儿子的脸阴沉着，半晌不说话。最后终于开口了，但却不是对他父亲说的，是冲着屋外喊出来的：“警卫员，饭做好了没有？好了就端进来，你想把老子饿死呀。”

    父子俩坐在炕上吃饭的时候，唐峻耀听儿子简单地讲了他到延安这几年的经历。知道儿子到了延安后，就进了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毕业后被派到敌后当了武装工作队队长，后来为了充实原东北军五十七军第一一一师起义部队的政治力量，被调到滨海抗日根据地滨海支队万毅部下。

    听到这里，唐峻耀说：“这个万毅我认识，早在奉天时他就在少帅司令部副官处当文书，后来他和我都在缪征流手下当旅长。”

    “那您为什么不在缪征流准备投日当汉奸的时候，和万毅他们一块儿起义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父子不早就见面了吗？您又何至于今天落得个当俘虏的下场？”唐风眉头紧锁埋怨父亲。

    “大丈夫从一而终，我不能背叛东北军，不能背叛我在少帅面前的承诺。”

    唐峻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唐风看着生气，他不禁责备父亲说：“娘们儿才讲究从一而终。您是娘们儿吗？良禽择木而栖！张家父子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您抱着这种封建愚忠思想不放，必定和他们一样被历史的车轮辗碎。”

    “我也不是鸟儿，逮哪儿落哪儿。你少教训我！快说你后来咋就来到了东北呢？”唐峻耀不想和儿子争辨，赶紧转变话头。

    “咋来的？还不是让你们国民党给逼来的。”唐风气哼哼地说，“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急急忙忙从峨眉山上跑下来摘桃子，派出几十万嫡系部队，乘坐美军提供的军舰飞机跑到东北来抢夺人民胜利果实。我们共产党当然不能坐视蒋介石的狼子野心得逞，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我党针锋相对地派出十万坚持敌后抗战的人民军队开赴东北沦陷区。我们滨海支队就是那时候经过改编开到东北的。”

    “回东北后，你回老家看过没？”唐峻耀对儿子说的那一套一套的东西不感兴趣。

    “没有，咱家是地主，我回去不方便。不过我见过我表哥关达轩，他告诉我了一些老家的情况。”唐风神情黯然地说。

    “哦，关家老五现在咋样？”

    唐风说在围歼廖耀湘兵团时他还意外地碰见过他，当时由于战况紧急，匆忙中没有说几句话就分手了，估计现在也在进攻沈阳的解放军部队里。唐峻耀感叹道：“唉，都是他奶奶的战争闹的，一家人分成了几摊子，在战场上刀兵相见。”

    唐风不再说话，怜惜地看着父亲吃饭。屋里只听见唐峻耀狼吞虎咽的声音，唐峻耀本来饭量就大，打了一天仗饿坏了，高粱米饭一连吃了三大碗才放下筷子。

    唐风眼睛看着父亲吃饭，脑子却在飞快地旋转。等父亲吃完饭，他忽然问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唐峻耀往背后墙上一靠，闭上眼睛说：“败军之将还能怎么办？任凭你们解放军处置吧。”

    “不行，您必须走。”唐风紧盯着父亲。

    唐峻耀猛地直起身子，问：“你说什么？走？”

    “对，连夜走。”唐风的口气很坚定。

    唐峻耀疑惑地问：“你是说你要把我放了？”刚认出儿子的时候，唐峻耀倒是转过这个念头，但这个念头刚一闪就熄灭了。现在，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从儿子嘴里主动说出来了。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唐风点点头。唐峻耀激动地抓住儿子肩膀说：“到底是我的儿子，我还以为你会大义灭亲拿我去邀功请赏呢。”

    唐风苦笑了一下，说：“我没您想的那么无情，可也没那么好。我放您出去，不光是看在父子情份上，我是要您回到天津去带着卢招子那个团战场起义。我们很快就要挥师进关打天津了，只有这样你才能保住你那点军队不被歼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