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背井离乡（12）大丈夫来去明白

    队伍编成了，下一步唐峻耀就开始考虑怎样把他的队伍安全带出城去。在当时，天津城内实行军队统一调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不仅以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甚至可能把这些信任他的东北官兵连同他们的家属送进火海，这个问题搅得唐峻耀夜不成寐。大概他的一片苦心感动了上苍，就在他昼思夜想寝食难安的时候，杜建时走进了唐峻耀的旅部。

    一见面，杜市长就对唐峻耀褒奖有加，好话说了一箩筐，然后才转入了正题。他先从提包里掏出一张军用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小圆圈说：“城北这几个据点位于城防外围，位置十分重要，警备司令部命令保安旅替换驻守该地区的两个整编团回城里加强防御。要求保安旅必须在两日内进驻该地。”

    唐峻耀心里高兴，脸上却摆出一幅为难的样子，说：“保安旅刚刚凑起来，简直就是一团乱麻，百废待兴，诸多工作尚未进行，比如，军官还没配齐，武器弹药……”

    杜建时打断了他的话，说：“好我的唐旅长哪！你就别难为我了吧。”

    唐峻耀一付愤愤不平的样子说：“不是我难为你，我这辈子当杂牌当的一肚子委屈，我跟谁说去？凭良心说，我这些年没少替他老蒋的嫡系部队挡枪子儿，到了儿落了个啥？升官发财没我的份儿，打仗送死就想起我来了，我们地方部队就是他妈的后娘养的吗？远的不说，就拿四五年抗战胜利回师东北来说吧，我们东北军在敌后坚持抗战七八年，吃糠咽菜，天当被，地当炕，吃的那个苦哪点比中央军少？可是进军东北的时候，咱穷得跟他妈的叫花子似的，可人家中央军一身簇新的美式军装，一色的美式装备。可怜我的官兵们为了不在家乡父老面前露怯，回家探亲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中央军里的人借美式军装穿。看着我那些穿着借来的军装臭显摆的官兵，我的心在他娘的流血你知道不？奶奶个熊的，一样的国军，两样待遇，谁还愿意替他老蒋卖命？”

    唐峻耀的一番话说得杜市长点头叹息不止：“唐旅长说的我心里全明白，不过你凭良心说，这些天我待你如何？武器装备，粮草被服，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为了装备你，我跟警备司令陈长捷软磨硬泡了多少回。不过说实话，人家陈司令也没把你唐旅长当外人，在待遇上没亏空过咱不是？”

    “那是因为他陈长捷也是杂牌出身。得，看你杜市长的面子我就带兵出去一趟，谁叫咱杂牌部队天生就是给人家嫡系擦屁股的命呢？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一旦情况紧急守不住的时候，我马上退回市区，我可不想再替嫡系部队挡枪子儿。”

    “一定，一定。”杜市长满口答应。

    做出发准备的时候，唐峻耀把自己的打算跟夫人交了底，要带他们一块走。他说再大的战争也有打完的时候，再深的仇恨也有消弭的一天，早则一两年，迟则三五年，等战乱平息，再回来。没想到关玉竹说什么也不走，她说她要留下来等儿子唐风。唐峻耀百般劝说无用，无奈之下只好留下小山杏子照顾夫人，并给她们另外找好一处住所安顿下来，再三叮嘱她们从此隐姓埋名等他回来。

    安顿好夫人，他秘密通知部队出城时带上便衣，带足粮食。临出发的时候，唐峻耀把杜建时发给他的委任状平平展展地铺在旅部桌子上，委任状上面压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大丈夫来去明白，我决心不再为任何一方当炮灰，请杜市长派人到前沿据点取回所有武器弹药吧。

    后会有期。

    唐峻耀

    唐峻耀带着他的部队出发了。为了掩饰他的真实意图，他让随军眷属化了装，妇女老人穿上军装，坐在拉运弹药箱的大车上，小孩子有点不好办，干脆塞到大车上的空箱子里。就这么着，在越过外围防线的时候还是遇到了警备司令部宪兵队的盘查。一个带队的少尉排长拦住大车，围着转了一圈，怀疑地问道：“车上拉的什么东西？”

    卢招子坐在马上黑着脸说：“你他妈的狗逮耗子，管得倒邪乎，管到老子头上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