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开始她负责零食类的货架,每天都与饼干糖果蜜饯等作伴。琳琅满目的可口食品看得她小嘴很馋,很想吃,却又舍不得买。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哪有钱都一一买来品尝?除了实在犯馋的时候会花钱买一点解馋,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咽口水忍了。只能看不能吃,别提多难受了。
好在工作岗位后来调动了,没多久她就被经理调去美容护肤品柜台,总算是可以眼不见为净。在这个柜台她跟着同事阿芬受益良多,她教了她很多美容护肤的基本常知,譬如皮肤分几种类型,不同类型的皮肤要如何区别保养及上妆等等。她还用彩妆试用装教她如何化淡妆,她虽然学会了,但是还是没有实践的可能,因为看着那些彩妆的价格咋舌不已。小小一盒粉饼就要七八十块,而化个妆起码还需具备口红胭脂睫毛膏眼线笔等,买齐这些东西至少也要好几百块钱。她可舍不得花那这么多钱用于“面子工程”。
阿芬建议她至少买支口红:“女人如果不化妆,至少也要搽一点口红。嘴唇红润的话人看起来就会显得精神漂亮很多。”
秦昭昭听她的话花二十九元买了一支美宝莲唇膏,是美宝莲几款唇膏中最便宜的一款。这是她拥有的第一件化妆品。
在超市上班比较轻松,但是也比较无聊,每天站在柜台旁看着川流不息的顾客来去匆匆,工作单调又枯燥。上夜班会比较有趣些,因为超市附近有家夜总会,晚上经常有坐台小姐三五成群来光顾生意。她们浓妆艳抹的妆容,她们袒胸露背的服饰,每每能令秦昭昭“眼界大开”。
尤其有一次,一位丰满肉弹型的小姐一身黑色低胸装走进超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拉过去了。那低胸装实在低得,那胸脯又实在大得——用阿芬的话来说:“这胸也隆得太过了,那还是j□j吗?简直像扣了两个皮球。”
秦昭昭看着那位小姐足有四分之三裸在低胸装外的丰满胸脯,瞠目结舌。这衣服穿与不穿还有区别吗?
阿芬见惯不怪:“夜总会的小姐这样穿很正常了!露得越多越能吸引客人,否则怎么赚钱呢。”
秦昭昭倒抽一口冷气,下班后连夜给谭晓燕写了一封长信。
离开虎门后,谭晓燕拎起行李去深圳投奔她爸的徒弟吴帼英。二十五岁的吴帼英以前在红机厂跟谭爸爸学过电焊,下岗后就南下去了深圳。据说在那混得不错,还答应替她介绍工作。
谭晓燕满怀憧憬地去了深圳,没两天打来的电话却一派沮丧:“昭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来吴帼英是在深圳当坐台小姐,她替我介绍的工作是在夜总会上班。”
秦昭昭大吃一惊:“晓燕,那种地方你可千万别去呀!”
谭晓燕也不愿意去,虽然吴帼英说坐台不比出台,只需要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也能赚钱,但她无论如何不愿意。吴帼英也不勉强,只叮嘱她别告诉别人她是在当小姐,然后留她在出租屋里住下慢慢找工作。
一个中专毕业的年轻女孩,没学历又没资历,想找一份像样点的工作不容易。谭晓燕往人才市场跑了好几趟,来来去去可供选择的范围无非还是工厂女工或酒店服务员,她都已经干得不想干了。最后她应聘了一家文具超市的仓管员,包食宿一个月八百块。两天后打来电话通知她去上班,她马上收拾行李告别了吴帼英。
谭晓燕在这家文具超市上了差不多两个月的班后,老板娘有个远房亲戚的女儿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跑来深圳打工。有了自己人要安排,她这个仓管员的位置就保不住了。超市其他岗位又不缺人手,老板娘自然不愿多养一个闲人,于是客客气气地请她另谋高就。虽然是他们无故炒人却也没有什么补偿金的,因为这类几百块月薪的工作都不签劳动合同,员工的留去与否全在他们一念间。多亏老板还有几分过意不去,说可以让她在宿舍多住几天,给她时间找到工作再搬走。
时值盛夏7月,天气炎热无比。**辣的阳光是金沙金粉,将人深埋。那如火如荼的热,就带了某种窒息般的压力。这样酷热的暑日,谭晓燕每天顶着炎炎烈日奔波在深圳的大街小巷,不停地应聘面试找工作。
一份合适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是上赶着找时更难。找了几天没找着,老板娘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宿舍的铺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谭晓燕不搬走,亲戚的女儿就得一直在她家住下去,她当然不乐意,于是言语间不免带些敲敲打打。谭晓燕年轻气盛,听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赌气之下拎起行李就走人,发誓宁可露宿街头也不留下看她的脸色受她的气。
气急时顾不上考虑那么多,真拎着行李踯蹰在深圳街头,谭晓燕头脑慢慢冷静,才渐渐懊恼。何必去赌那口气呢?老板既然答应了让她住到找到工作再搬,老板娘再摆脸色她也应该只当看不见,就死乞白赖地继续住着。可她却太急躁,被人话里带刺地说了几句就气冲冲收拾行李走人。她这一走老板娘正中下怀,自己却落得流离失所。这样的行为真是愚不可及。
踯蹰良久后,满心委屈与郁闷的谭晓燕干脆拎着行李上了一辆巴士。巴士将经过深圳著名的深南大道。
宽敞笔直的深南大道是深圳最繁华的道路。它横贯深圳市区中心地段,深圳大学、科技园、华侨城、中心公园、世界之窗、东门商圈、地王大厦等一幢幢现代化的漂亮建筑物如珍珠般点缀在深南路两旁。夜幕低垂时,无数流光溢的霓虹灯比天上星辰更好,映得整条道路璀璨辉煌。深南大道被誉为深圳的一张名片,不仅只是一条具备交通功能的马路,更是这座城市一个浓缩经典的景观窗口。
谭晓燕很喜欢深南大道。来到深圳后,第一次坐车浏览这条马路她就为之深深折服。她觉得深南大道美极了,一种现代化的充满时尚活力的美。有时休息天没事干她会乘巴士在深南大道转上一圈权当观光。现在被炒了鱿鱼无处可去时,她又一次登上这辆平时乘惯的巴士,想借游览美景来排遣自己的低落情绪。
深南大道的美丽一如既往,可是她看着看着,心情却越来越低落。美景不但没能遣散郁闷,反而令她更加难过。在某一站她下了车,找到最近的电话亭给秦昭昭打电话。
秦昭昭刚回宿舍,一接就听出好友的声音有些异样。担心地问怎么了,谭晓燕把遭遇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最后说:“昭昭,我现在一个人拎着行李走在深南大道上。我以前跟你说过深南大道很美,绿化非常好,漂亮的建筑物又多,没事时我很喜欢跑来游览这条马路。今晚的深南大道还是那么美,可是我心里却很难受。因为它再美也跟我没关系,这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只是一个异乡来的打工妹,深圳虽大,却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的打工妹。”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十九岁的少女伤心得哽咽难当。
美丽的深南大道,它会记得这个仲夏夜里,一位来自异乡的年轻女孩独自踯蹰街头时委屈无助的伤心哭泣吗?秦昭昭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夜谭晓燕在电话那端的声声呜咽,让她整颗心变得无比酸楚苦涩。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每一个怀着梦想走出去寻找未来的年轻人,在风风雨雨经历过外面的世界后,都会深深懂得这两句话的意思吧?
谭晓燕在深圳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吴帼英,她只能再次投奔她。她又收留她住下,还劝她跟她去夜总会看一看:“坐台其实没什么的,你只要陪那些老板唱唱歌喝喝酒,不出台就行了。”
谭晓燕到底借住在她这里,不好太过拒绝,就勉为其难地跟着她去了一次。也没怎么打扮,就那样素面朝天白衣蓝裙地进了一间包厢。里面坐着吴帼英的一位熟客,她把谭晓燕介绍给他认识:“这位妹妹是我家乡人,请郝老板您多多关照,别吓坏了小妹妹。”
不知是否她的关照起了作用,郝老板表现得很斯文,果真只是让谭晓燕陪着唱了几首歌,临走时给了她两百块钱。她意外之极地瞪大眼睛,这是头一次,她赚钱赚得这么容易。
那一刹那,她真想答应吴帼英正式来夜总会坐台。钱来得多轻松啊!人的天性都是好逸恶劳的,如果能够轻松赚得,谁会愿意去吃苦受累?
谭晓燕再次打电话给秦昭昭告诉她那次的夜总会经历,她敏感地听出了她的动摇。当即就劝了她好久。这晚见识了那位夜总会小姐袒胸露背的装束后,她又连夜写长信给好朋友。谭晓燕没有固定联系的电话,她要找她只能写信。她在信中告诫她千万千万不要去夜总会上班。那种地方像个大染缸,人若掉进去,想不被染得光怪陆离都难。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