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活儿要干,就是园子里瓜果蔬菜除除草浇浇水啥的。地里也是锄草,但是并不用每天都去。平常爷爷干得最多的活儿还是捡粪肥。
高官屯小,整个屯子范围内的坝长也不到五百米,几天就修完了。高官屯的引松坝就修在明子家的门前,跟明子家的园子只隔了中间一条两米多宽的土路。其实严格说起来,修也都不能叫坝,只是挖了个宽四五米,深七八米的大水沟罢了。每天有几百个民工在干活儿,都是外地过来的,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不让民工在当地干活儿。
水沟挖完了,两边儿的土啥的,收拾得实在算不上太干净,这些事儿人家修坝的可不会管。只能生产队自己处理了,生产队要求全部社员都要参加劳动,收拾沟边儿的废土。明子爹不在家,就剩下二姐和爷爷是社员了。爷爷原本只是看看库房喂喂猪的,这回也得跟着一起干活儿。
有一天上午,爷爷正在挑土,突然身边停下个人,叫住他。那人看穿着就是个干部,四十岁上下,慈眉善目的,推着自行车,“老爷子,跟您打听个道儿,三道沟怎么走啊?”
“沿着这条大坝沟一直往东走,过了两个屯子,你再打听,往北去就是了。”爷爷很热心的给他指路。
“你今年多大岁数啦?怎么还在干这些活呢?”那人没有马上就走,反而跟明子爷爷攀谈起来。
“六十六啦。生产队统一出工,不干不行啊。”
“您都六十六了,还在生产队呢啊?”
“家里就一个儿子,劳力少。”
“啊,这样吧,大爷,您老今儿个帮我指了路,我得谢谢您哪,今天晌午我请您吃饭吧?等我去三道沟办完事儿回来,咱们还在这儿汇合,中不?”
“啊?”爷爷有点懵,不过是指个路,一句话的事儿,这是要闹哪样啊?
“那咱们就说好啦,我在这儿等您老哈。咱们晌午见。”那人说完,也不给明子爷爷拒绝的机会,上了自行车就走了。
爷爷被这莫名其妙的善意弄得心里没底了,明子爹就不在家,他也没人能商量。就去问高队长。“他二姨父,你说可咋整啊?”
“他请你吃饭,那就去呗。怕什么呀,咱也不图他什么,也没啥让他惦记的东西。”二姨父倒是干脆。
爷爷一想,也是,自己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儿,人家能图他啥,那就去呗。反正不吃白不吃。
于是那天中午,爷爷就去了跟那人约好的地方。
那人也没带爷爷去哪吃饭,也是,这年头儿连个饭馆子都不带有的,又是农村,上哪吃饭去啊。他是自带了几包点心来的,就坐在路边儿上,跟爷爷一边儿吃一边唠嗑。
晚上爷爷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好几包点心。那人买了那么多,他俩一顿才能吃多少了。明显就是特意给爷爷买的。又是槽子糕又是蛋糕的,还有油茶面,炉果。这是恨不能把兴隆镇里大供销社能买到的点心每样都买了吧?
爷爷说,那人是县里的干部,到三道沟找引松工程的现场指挥汇报工作,遇到爷爷,觉得他这么大的年纪挺不容易的,这才给爷爷买了这些吃的。
明子娘听爷爷说过之后,当时没说什么。等明子爹出民工回来,到底跟爹说,让给爷爷退社,不干了。都让人笑话了……
这一年暑假的时候,三姐士敏再一次以一分之差落榜。终于决定不考了。跟士安大哥一起上高中。这一年,她十八岁。
明子也上六年级了,不再跟顾向北做同班同学,改做他学姐了。但是那一园子地瓜,她可还一直盯着呢。开学合也时不常的和老姐还有小文哥一起,放学先去看看地瓜的长势再回来。
说起来,冷家屯在学校的正北六七里路,高官屯在学校的正东六七里路,如果先到冷家屯再回高官屯,等于要走十六七里路。这距离可不短了,就是跑跑停停的,也够他们三个才十来岁的毛孩子走上两个多小时了。再加上在顾向北家里再待上个把小时的。学校三点半放学,他们几个回到家,都得晚上七点了。
夏天天黑得晚,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还亮着,入了秋,天黑得早了。娘就不让他们上学的时候再去冷家屯了。非要去也行,得是学校放假的时候去。早去早回。
其实真没啥看的,那地瓜就在地里长着,看也看不出来啥。这就跟小孩儿头一回拥有属于自己的玩具睡觉都恨不能搂着睡的性质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