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很冷,但是语气却仍是平静,道:“什么请求?”
“你也知道,现在老家仍是朝廷征收粮草的重地,这白莲军里,大多是入不敷出、实在走投无路的农民,这是没有活路了才投了反贼,我知道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了,所以对个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只是希望苏大人您若是有朝一日能在皇帝面前说上一言半语,只希望能减轻些许山东的徭役赋税,那我死……也瞑目了……”
苏湛听得心中微动,但仍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尽力而为。只是……迟大夫,你是明事理的人,你难道不知道白莲教这蛊惑人心的邪术,其实不过是为自己谋私利的幌子,他们想让天下乱,趁机获得的利益,你觉得,当真能均摊到每个穷苦百姓的身上吗?到头来,还不是当权者坐在白骨累累上吃香的喝辣的,而那地下因此死去的百姓,又能得到什么?这人的贪婪本性,你以为只是当今这些官员身上的劣根吗?你难道不知,不论换了谁当权,都是一个道理?”
迟友水听了苏湛说这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你是个善心人,却没想到你已经看得如此跳脱。说实话,要说我参加白莲军,没有私心那是假的,所以我到了如今的这下场,我谁也怪不得。”
苏湛又走近了迟友水几步,低声道:“迟大夫,若是你真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将唐赛儿的行踪告诉我们,那么会少许多人受难!都说医者仁心,你难道没见着天下的尼姑、女道士都因为唐赛儿遭了殃?若她真是佛母,大慈大悲之人,或者有什么通天的法力,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发生?”
迟友水咳了两声,道:“苏大人,真的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佛母他们去了哪里,我只是个局外人,这个组织之内,所有关于决策的事,只有几个当家的知道,旁人都是一概不知的。”
迟友水的眼睛晶晶亮,说得言辞也是诚恳,想当初在山东救人的时候,苏湛就觉得他是个有慈悲心怀的大夫,落到这种地步,真是造化弄人。
“既然如此,”苏湛道,“那么唐赛儿的身世,你又知道多少?”
迟友水道:“只怕我知道的,大人也早就知道了。她是蒲台县人,丈夫是林三,被官府抓去毙了命,后来和几个当家的成立白莲军,这些,大人难道不知么?”
“我是说,她与林三之前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吗?”
“一概不知。”迟友水缓缓出了口气,又一字一顿补充道,“这是真话。”
其实苏湛本来也觉得从迟友水这里打探不出什么,毕竟迟友水在白莲军中算不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是唐赛儿的心腹之人,许多事她不知道是正常的。
而且,就那日的情形来说,苏湛甚至有种感觉,唐赛儿所突然说出的话,连她身边的宾鸿和董彦杲都是目瞪口呆,好像他们俩也不知道其中的真义似的。
“迟大夫,我自会请指挥大人手下留情,但是最终是什么结局,我也掌握不了。你自求多福吧。”扔下了这句话,苏湛出了刑房大门,扑面而来一阵清风,才觉得刚才在房内的憋闷气氛消散了很多。
张正正在旁边的禁房里和几个狱卒插科打诨,见苏湛出了刑房,也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差几个校尉去把迟友水押回牢房,自个儿却持着一碗冷饮,也递给苏湛一碗,乐得悠闲。
张正道:“刚才上头发的,这大热天的,喝这个正解暑。”
苏湛微微呷了一口,道:“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旁边一个小校尉脸上的神色显得有几分猥琐,道:“没什么。”
张正却嘻嘻哈哈道:“人家苏大人是什么人,想当年那威名谁人不知,风流倜傥,那是一绝啊!”
苏湛听了这话,也不气,以前纪纲在位的时候,她在外的名声确实是爱金钱爱女人,虽然这么久过去了,但是关于她的风流韵事的猜忌却从来没少过。她从来都不辩解,这样正好掩饰她女人的身份,但是这样的不辩解,在别人看来更是默认,所以这锦衣卫里,很多人都误认为她颇爱风月场所。
因此,这时,苏湛听了这话,也和往常一样打着哈哈,说道:“有什么乐事?”
张正嬉皮笑脸道:“这几个兄弟,都说是见了一大帮白白嫩嫩的尼姑道士,只能远观,因为夏大人的命令,连碰都不敢碰,憋得难受!”
苏湛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快,但是面上仍笑道:“你们都回家抱娘子便是!”
张正却笑道:“苏大人没有成家,怎么知道娘子根本不解馋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苏湛却是心中微动,轻轻碰了碰张正的胳膊,低声道:“张大人也是这样想?”
张正搔了搔后脑勺,尴尬笑了笑。
苏湛眼中光芒一现,拉着张正离开了两步,附耳说道:“那今晚,下官请张大人去逛花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