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带进去。”
裴湘这才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阿白又跑出去了。
“阿白在道长身边?”
“嗯,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上药,然后休息吧。”
“哦,好的。”
之后,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之后又安静了下来。裴湘侧耳听了一会儿后,就听见后窗的位置有了异响,她扭头一看,就见阿白用尾巴卷着一个小药瓶,灵巧轻盈地跳窗而入。
“谢谢阿白。”裴湘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接过白锦道长的赠药。
阿白叫唤了一声,催促裴湘快点儿抹药。
“阿白,你和白锦道长已经认识啦?”
小白狐甩了甩尾巴。
“道长真挺不错的,他看着矜贵冷淡,但是为人处世又十分温暖,遇到这样的邻居,真好。”
裴湘一边和小白狐念叨白锦此人对她的帮助,一边挑破脚底的水泡。细心处理好之后,她又小心地涂上白锦道长特意送来的药膏。
淡蓝色的半透明膏体敷上脚掌,几息之后,一股清凉之意从脚底传上心头,裴湘舒服地喟叹一声。没多大功夫,磨出水泡的地方就感觉不到疼痛了,仿佛之前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只是幻觉。
“不愧是仙师道长的赠药,诶,这效果,比咱们在外面买的强多了。”
裴湘处理完脚上的伤口,重新洗手,而后把双手也涂满了药膏,这才往床上一躺,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阿白,我觉得经过道观的劳作训练,将来……即便我没有进入内门的资质,必须返回俗世,我也能单独生存了。毕竟,若是一直这么锻炼下去,我的力气估计能一人撂倒三个公子哥儿了,唔,再和道长们学些剑法拳脚和简单的药剂配置……”
裴湘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一旁的小白狐听不见裴湘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对方已经飞快地进入了梦想。
碧色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跳上床铺,一抬爪子,床边的被子就飞了起来,在空中展开后慢慢落在了裴湘的身上。
他又看了裴湘一会儿,发现她睡得十分沉,便也觉得有些困倦,就把自己团了团,缩到了裴湘的枕边,缓缓入睡。
一夜好眠,裴湘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饱满,心情舒畅。她利落起身,再次踩到地面上后,发现脚底已经不痛了,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她俯身抱起床上的阿白,把他从头到尾rua了一遍后,才去屏风后面洗漱。
被吵醒的白锦顶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毛毛,生无可恋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又气又恼地跳出了窗子,决定要冷静一下。
裴湘打理完自己,一推门,就看到门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食盒,和白锦道长昨天拎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食盒底下压着一张带着松竹香气的信笺,上面说,这是下面小弟子送来的食物,他不吃就得浪费了,所以请裴湘帮忙解决掉。
——真是爱护后辈的师叔伯呀。
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裴湘再次开始新一日的忙碌辛苦。
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中,裴湘就在深山的道观里待了三个多月。
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除了每日的辛苦劳作和从不间断的课程外,她参与了三次月底测试,得到了两次合格和一次优秀的成绩。
与此同时,她还经历了五次突如其来的试探考验,大多以幻境为主,考察他们这些俗家弟子的心志品格。值得高兴的是,裴湘通过了每一次的考验。
在她即将参加第四次月底小考的时候,身边的师兄弟们已经不完全是最初认识的那些人了,新来了七八位,也离开了十几人。
这日,裴湘等人散了课,正要去吃晚餐,给他们上课的云溪道长叫住了他们:
“你们五个跟我来,帮忙往我的院子里送些东西,我今日有客人要招待。”
赵长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同时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云溪道长笑瞪了他一眼:
“不让你们白帮忙,快去,你们今晚就在我的院子里吃饭,还有酒喝,好酒好菜的,还不情愿吗?”
听到有酒,还可以吃小灶,几名俗家弟子立刻欢呼出声,也顾不得大食堂里面的饭菜了,立刻精神百倍地跟着云溪道长走了。
裴湘也挺高兴,她倒是不馋酒,而是对云溪道长的小灶充满了期待。
在这地方待久了,就慢慢了解了道长们的为人秉性,别看他们一个个仙风道骨的,走出去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派头,其实各有各的爱好与喜恶。
这位云溪道长好口腹之欲,做得一手好菜,裴湘偶尔吃过一次他带到课堂上的点心,至此念念不忘。
当然,白锦道长带给她的食物也非常鲜美可口,可是,对于好吃的东西,谁会嫌多呢?
路上,他们又碰到了几名新来的俗家弟子,云溪道长便把人全都招呼到了他的住处。
他指挥大家打扫卫生摆放桌椅,又叫了人到厨房去打下手,还专门分给了裴湘一个任务,就是让她去酒窖取酒。
“贫道可不敢让你师兄弟们去取酒,那非得把贫道的好酒偷喝空了,裴湘你去吧。”
于是,裴湘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转身去了酒窖。
到了晚上,大家提前吃饱了饭,就跟在云溪道长身边等候客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小院上方笼罩起一层云烟,很快,云烟中就传来声音洪亮的笑声,等到云烟散尽,云溪道长的院子里多了三位陌生人。
云溪道长和他的客人们互相打招呼,裴湘等人便悄悄散开。有人沏茶上茶,有人去后面端点心鲜果,有人帮着云溪道长招待客人们带来的随从,还有人去后厨看着灶火。
等到宾主四人开始吃饭了,裴湘等人正要退出去等候,云溪就连连招呼他们留下来。他把之前答应的美酒取出来,全部倒进一个小巧的酒壶中,让大家另开一桌分着喝。
酒是裴湘取的,她自然知道有多少,此刻看到云溪道长把好几坛酒全部倒入一个小酒壶中,便好奇地多看了好几眼。
接下里,十来名弟子开始分喝美酒并吃些瓜果点心,客人们吃吃喝喝了一会儿,就玩起了花样。
云溪道长用一颗石子幻化出一片繁星,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他对面的客人则用竹筷子变化出唱歌跳舞的仙娥,惹得新来的弟子看得如痴如醉。
另外两位客人抽出花瓶里的鲜花,将花瓣散开,朴素的小院马上就变成了雕梁画栋的大户宅院,空气里还弥漫着好闻的香气。
裴湘喝着杯中美酒,欣赏着美妙歌舞,忽然明白了云溪道长为何一定要诸位弟子前来帮忙。她想着,这大概是一次考验,同时,也是给新来的几名弟子坚持下去的信心。
后来,云溪道长和客人们又做出了一些比较神奇的事情。果然,在宴会结束之后,裴湘发现身边的师兄弟们都眼睛发亮,显然是燃起了更多的渴望。
酒足饭饱,宾客散尽,裴湘乘着月色返回了幽谷。
刚刚踏入谷中,就看到几日不见的白锦道长站在竹舍前,微微仰着头,似乎正在欣赏月色。
裴湘之前喝了几杯酒,此时醉意袭来,又恰巧见到了几日未见的好心邻居,便笑得分外甜蜜璀璨,扬手打了声招呼。
白锦闻到裴湘身上的酒气,有些无奈:“在云溪那里喝酒了?你喝了几杯?”
裴湘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头:“只喝了五小杯。”
“小杯?”白锦点了点裴湘的额头,“云溪那小子向来促狭,他那酒壶能装好几大坛的酒,难道酒杯就是正常的吗?你呀,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裴湘被点了额头,感觉有些奇怪,她站在白锦对面蹙了蹙眉头,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半晌,才慢半拍问道:
“那、那云溪道长为什么要骗人多喝酒呀?醉了、醉了、要耽误明天的功课的。”
“这是他们的老手段了,就是要给你们这些俗家弟子上一课。同玄门之人相处,任何时候都不可毫无防备,知道吗?凡事要多思多想,即便是熟悉的师长友朋,也不可完全信赖。”
“谁都不能相信吗?”
白锦轻叹:“修行,本来就需要独自前行的,谁能陪着谁走到最后呢?”
裴湘似乎被白锦的叹息感染了情绪,她也跟着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这样的表情变化让白锦忍俊不禁:“你跟着叹息什么呢,都成一只醉狐狸了。”
裴湘不服气地说道:“我叹息是因为,我以为自己看明白了。那、那个云溪道长今晚宴请,是想鼓励一些师兄弟,唔,坚定求道的信心。还、还想通过一些细节考验大家的品性,可是我竟然没有想到,他会在酒杯上做文章。”
白锦失笑:“就你机灵,你要是没有悟出云溪的这些用意,此刻也不会喝醉了,他既然要考验人,怎么会漏掉你一个。”
这话让裴湘忽然觉得委屈,她茫然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就默默留下了眼泪:
“那我、那我是没有通过考验了?难道、难道想得多一些,唔,嗝儿,也错了吗?我、我还没入内门呢,怎么,嗝儿,怎么可能知道杯子被动了手脚……”
裴湘说着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借着醉意,仿佛要把心底的所有委屈发泄出来。
不仅是因为云溪道长的考验,还有之前的所有事情,从穿越之初的种种经历、万般筹谋和隐忍,到今晚被“算计”,心酸之感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发涩,忍不住就泪盈于睫。
她这一哭,吓了白锦一大跳,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递到裴湘面前:
“诶,你别哭啊,你、你通过考验了,你不是只喝了五杯酒吗?你不是自己走回住处了吗?这就可以了,真的,你别哭了,我这就帮你揍云溪去,好不好?”
“嗝儿,别去揍云溪道长!他、他又没有错,是我、我最近放松了,我应该、应该就喝一杯的,不该多喝的,嗝儿……”
白锦一边给裴湘擦眼泪,一边哄着她:
“你已经做得挺好了,其实,你能看明白云溪的前两层用意,就很好了,后面都是附加的,你不用在意。再说了,你还没有开始修行,怎么算计得过云溪那小子。听我说,你就是滴酒不沾,他也能想出其他的办法来,真的。诶、诶,你慢点儿打嗝儿呀,别噎着。”
裴湘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是醉意根本没有消散,她觉得对面这个拿着帕子往她脸上糊的男人好聒噪啊,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没有打嗝儿……嗝儿,你听,是你打的,是你在打嗝儿,嗝儿!”
白锦被捂住了嘴,脸色微微泛红,他觉得自己的嘴唇擦过了裴湘的手心,挺奇怪的。他不敢再说话,只是握住裴湘的手腕儿,想把她的手拽下来。
可裴湘此时犯了倔,她觉得今晚好悬就栽了,绝对不能再失败一次,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手松开。
她为了把手固定住,一个劲儿地向前倾身,很快就贴在了白锦的身上。白锦半张着胳膊,垂眸看着胸前醉醺醺的小狐狸,心跳倏尔加快。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裴湘的头慢慢抵在了他的胸膛,手也缓缓松了下来。
“裴湘?”
回答他的,是裴湘平缓的呼吸声,显然,她不胜酒力,此时已经睡着了。
“裴湘?小湘?”
没有人应答。
白锦慢慢落下胳膊,把人搂在怀中。
怀中的人很瘦,很软。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