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素发现, 自从裴湘出现后,他们这一行人遭遇偷袭伏击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
一开始,她并没有把这种变化往裴湘的身上联想, 但是在某晚投宿客栈之后,殷素素就清晰地意识到,近几天的风平浪静离不开裴湘的名望威慑。
那日傍晚,几人在客栈的一楼大堂歇脚吃饭, 酒菜刚刚端上来,就有一波江湖人士涌了进来。这些人个个目藏精锐神光、身姿矫健孔武, 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好手。
他们进入客栈大门后, 既不要房间,也不点吃食,纷纷寻了空位置坐了下来, 仿佛在临时歇脚, 但余光却一直盯着裴湘等人。
就在殷素素、张翠山夫妇二人暗自戒备的时候,裴湘放下手中的茶杯, “咔哒”一声把佩剑横在了桌子上。
“赤凤帮的诸位好汉,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心,放着日进斗金的生意不做,都跑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来了?莫非这里藏着什么珍宝, 惹得贵帮如此兴师动众?”
“胡女侠, 俞二侠, 张五侠,殷堂主……”
裴湘一抬手, 打断了带头人的场面话:
“我知道你们跑来做什么,不是来打听谢逊下落的,就是想问问屠龙刀到底在哪里的。我并不想听具体细节, 我就想问问,你们帮主什么时候归还欠我的诊费?”
“这……我等一直铭记胡女侠的救命之恩,不敢赊欠女侠药钱。只是,赤凤帮这一季的账目还未结算,胡女侠可否宽限些时日?”
裴湘微微一笑,扬声道:
“看不见你们的时候,我自然想不起贵帮欠账的事情,但你们偏偏要往我眼前凑,这就让我感到不太舒服了。孙副帮主,直说了吧,贵帮若是打算用江湖道义那一套话逼问张五侠,那我就立刻拔剑讨要欠款。如今,咱们都各自占着理儿呢,哪一方率先动手都是师出有名。嘿,到时候,就看看是我的剑够快,还是你们人多势众吧?”
“胡女侠,我等并不是贪图屠龙刀号令江湖的威名,实在是……那谢逊狗贼曾害死了帮中兄弟,我们要向张五侠夫妇询问仇人的下落,好为帮中兄弟报仇雪恨。”
裴湘瞥了张翠山一眼,张翠山立刻会意。他朝着客栈内武林人士抱拳道:
“有关谢逊之事,其中牵涉复杂,张翠山不敢一人做下决定。等张某回归本门禀明家师后,再向诸位武林同道做个清楚交代。各位,武当派已经承诺,三月后黄鹤楼,咱们共同商讨此事。”
裴湘点头补充道:“你们若是等不了三个月,想立刻去找谢逊报仇,武当派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帮忙。至于能不能找到人,找到人之后能不能打败谢逊,就全凭各自本事吧。”
“胡女侠,谢逊此人是江湖败类,早一日铲除……”
裴湘摸了摸长剑,嘴角一勾:“还钱!”
“莫非胡女侠和武当派的两位大侠要依仗武力威胁我等吗?”
裴湘嘲讽一笑。她心知这些人此刻不依不饶,无非就是仗着武当一派行事温和、守礼克制,从来做不出仗势欺人之举。所以,他们就一口咬定谢逊滥杀无辜的事实,打算用言语逼迫的方法,趁机问出点儿有用的线索来。
至于他们先前所说的,赤凤帮不觊觎屠龙刀之类的话……裴湘觉得听一听就得了,当不得真的。
这赤凤帮每年都有不少帮众死于帮派之间的火拼厮杀,也没见这孙副帮主带着帮内三分之二的好手替那些人报仇雪恨的。怎么到了谢逊这里,就如此重情重义了?
“孙副帮主,说话小心些,一会儿若是打起来,可别怪我下狠手。我可不是为了维护谢逊那厮。我就是一个讨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可和仗势欺人没有关系。莫非你武功不如我,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赖账了?”
赤凤帮的孙副帮主被裴湘挤兑得面红耳赤,想梗着脖子应战,又没有战胜裴湘的底气。
他扭头看了一眼俞莲舟,张了张口,随即便泄气似的垂下了头,根本不指望这位俞二侠开口“管教”自己的妻子。
因为江湖人都知道,只要裴湘能掰扯出道理来,甭管歪理还是正理,这俞莲舟就会完全支持妻子的决定。更何况谢逊之事还牵扯到失踪归来的张翠山,俞莲舟就是为了兄弟情义,也不可能阻止裴湘“武力催账”的。
于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后,因为欠钱而气弱的赤凤帮悻悻离开。
其实,假如裴湘没有出现在这里,他们倒是可以继续纠缠下去,完全不必担心武当派的俞莲舟下狠手。
但是裴湘一露面,就容不得他们“胡搅蛮缠”了。因为这个女人的脾气亦正亦邪,教训人的手段五花八门,目前已经和峨眉派的灭绝师太齐肩,一起成为了诸多江湖人士心中的阴影。
赤凤帮撤退后,裴湘便不再冷着一张芙蓉面了,她又恢复成了之前娴雅温柔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吃起饭来。
只是这时候,连张翠山都察觉到这位二嫂不同寻常了。从那些江湖帮派人士的反应来看,她似乎……不太好招惹?
殷素素给儿子夹了一口菜,心中微动,她觉得又学到了一些新东西。
饭罢,张翠山夫妇带着困倦的张无忌先回房间休息了,大堂内只剩下裴湘和俞莲舟二人。
“莲舟,此次回到武当山后,你和大伯他们都得加强戒备。我认为,这些江湖人不太可能老老实实地等着三月后的黄鹤楼之约了。”
俞莲舟眉头微皱:
“青羊,你认为他们会提前……对,他们极有可能在师父百岁大寿那天威逼质问武当派。到时候,各大门派之人齐聚紫霄殿,名为祝寿,实际上却是联合在一起向武当派施压,借机逼迫五弟说出谢逊的下落。”
裴湘剥了几颗花生,慢条斯理地说道:
“面对这种联手威逼之举,最怕被打个措手不及。可如果咱们事先有了准备,这其中可周旋的余地就大了。莲舟,你看今日遇到的这个赤凤帮,不就雷声大雨点小吗?
“这江湖呀,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你们武当七侠若是变成武当七煞,呵,我敢肯定,之前的那些埋伏暗斗什么的,统统不会出现。”
俞莲舟本来还在严肃思考如何应对近在眼前的危机,却被裴湘的“武当七煞”一词给逗笑了。他眉目一松,伸手点了点裴湘的鼻尖,含笑道:
“何须武当七煞,有娘子一人威风凛凛就足以,娘子一露面,各路人马闻风而逃。为夫这些年被娘子护着,着实轻松自在不少。”
裴湘骄傲地扬了扬白皙的下颚,深以为然。
第二日继续赶路,大概是赤凤帮的遭遇被传扬了出去,又或者是因为此地已经靠近武当地界儿了,这一路上很是风平浪静。
最后,张翠山一家三口到底平平安安、一个都不少地抵达了武当派。
上山后,众人相见后又是一番喜悦激动。
张翠山同师父师兄弟们久别重逢,情绪十分激动。虽然也察觉到了师兄弟们对妻子殷素素的冷淡,但他只当是由于殷素素出身天鹰教的缘故。他心中虽然忧虑,却认为只要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武当上下必然会对殷素素改观的。
但作为当事人的殷素素却没有张翠山那样乐观。她隐约觉得,武当诸人应该是了解当年的隐情了,知道是她殷素素用有毒的暗器偷袭俞岱岩,才引起后面那些波折的。
裴湘回到武当派之后,就没再管他们师兄弟之间的重逢与叙旧了,而是直奔六侠殷梨亭的住处。
“六弟妹,我回来了,清圆闹你了吗?”
一位温婉秀美的少妇把裴湘让进屋内,指着里屋软榻上两个呼呼大睡的孩童轻声道:
“清圆可乖了,玩耍、吃饭、午睡都不闹人。诺,你看,上午跟着初阳跑跑跳跳了一阵子,这会儿睡得可香了。”
裴湘轻手轻脚地靠近软塌,就见自家小闺女俞清圆睡成了一个“大”字,十分霸道地占据了软塌中心的位置。而殷梨亭家的初阳小朋友则侧身躺在角落里,规规矩矩地盖着一方小毯子,睡相十分斯文。
“这小妞妞……”
裴湘含笑着戳了戳小朋友的嫩嫩脸蛋儿,又捏了捏小手。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里间,同坐在外间做针线绣活的安菲菲说起话来。
安菲菲出身书香门第,祖父和父亲都是耿直不阿的儒生名士。他们因仗义执言而得罪了某位权贵,那权贵为了报复安家父子,就吩咐属下掳走安菲菲,再把她扔到烟花之地去。
巧的是,一个心术不正的西域番僧撞见了挣扎逃跑的安菲菲,就将她索要到身边,还吩咐人悉心照料。
原来,这番僧出身西域金刚门,在门内地位不高,一直想巴结上某位厉害的掌权师叔。他打听过那位掌权师叔的隐私喜好,知道对方一向喜欢安菲菲这样长相气质的汉家闺秀,于是便打算把安菲菲献出去。
后来,安菲菲被送到了西域金刚门,还没等见到那位厉害师叔,就先遇到了前去调查情况的殷梨亭。至此,两人就结下了一段千里姻缘。
说起来,安菲菲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在发现逃跑无望之后,就用“将来需要讨好掌权师叔”作为借口,向番僧打听到了不少金刚门的内部消息。
在被送到西域金刚门之后,她又开始冷静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时刻积蓄力量准备逃走。
——安家的女儿,绝对不向污糟丑恶妥协!
当安菲菲得知了殷梨亭的调查目的后,就在暗中配合殷梨亭,帮他避免了不少波折麻烦。而安菲菲也在殷梨亭的保护下,从西域金刚门内安然脱身。
再后来,安菲菲就成了武当殷六侠的妻子。
“二嫂,你们这次下山是不是很危险?我听梨亭说,五伯和五嫂牵涉进了武林中的一桩大麻烦里,很多人都想从他们那里得知屠龙刀的下落。”
裴湘点了点头,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如今的情况。
安菲菲沉思片刻,恍然道:
“如此说来,五伯五嫂是一定要护着那个谢逊了。但是谢逊的仇人太多,不仅如此,还有更多想要通过谢逊找到屠龙刀的江湖人,他们都想逼迫咱们武当,是这样吗?”
“对,所以最近这段日子,武当山附近会多出不少心思叵测之人。稳妥起见,你先带着初阳住在山上吧,等风波过去了再下山不迟。”
安菲菲抿嘴一乐:“我挺喜欢住在山上的,这里清净。并且呀,初阳那小子之前还跟我说过,他喜欢和清圆待在一起,不想回家去了。”
裴湘稍稍回想了一下两个孩子的相处状态,迷茫道:
“虽然清圆是我亲闺女,但我还得实话实说,一直是初阳让着清圆的,很有小哥哥的样子。可是相处得久了,一个总是让着另一个,就太委屈初阳那孩子了。”
“我是初阳的娘亲,能不知道心疼孩子?”
安菲菲直爽地说道:
“我一开始也挺纳闷儿的,初阳的脾气其实算不上好,之前在镇上居住的时候,他很少理睬邻居家的孩子的。但每次上山后,他都爱找清圆玩。
“你看见他把吃的和玩的全都让给清圆,觉得委屈了那小子,诶,其实都是他自己乐意的,根本不是因为长辈们的教导。若是拦着他,他才要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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