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芥末

换了居家服，真是难得。

    以往，她见到他，都是穿着衬衣、西装的，再不济也会有件运动T-恤套在外面。

    “有事？”莫卿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把颜筱堵在书房门口，看起来有些疲惫。

    “没事，在外面看到你房里亮着灯，有点奇怪，就过来敲了门。”颜筱抬头道，“你，你怎么戴了眼镜。”

    “文件看多了，有些累。”莫卿放松地答复，示意让颜筱进来。

    “哦。”颜筱轻声点头应答，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不习惯？”他看了她一眼，温和地问道。

    “对呀，你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来跟我像同龄人，少了霸气和严厉，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颜筱得意洋洋地说。

    莫卿瞟了一眼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电脑上，“要找我聊工作？”

    “嗯。我做了一份关于‘Y-餐厅’的方案，想给你看一下。”颜筱认真地打开电脑，全神贯注地解释，“其实餐厅在之前的运营和营销过程中，都做得挺好的，这次的事情虽然最后公安、卫生、食监局跟进下都有了明确的定论，也就是与‘Y-餐厅’无关，但是作为消费者，心理总归是有了顾及，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做透明厨房，让消费者看到后厨的情况。一来，上海餐厅的数量不多，改装成本低；二来，我们可以配合透明厨房打造品质生活的美食栏目，这样后期也可以嫁接你们集团的生鲜、网购平台，甚至可以为今后的零售市场打基础。”

    “零售市场？”

    “嗯。我上网查过你们集团的资料，新闻上说你有意布局零售市场。所以我想可能是有帮助的，具体的想法都已经在方案里了。”颜筱指了指屏幕，“这里还有一份下沉市场的调研，这是去年我和朋友一起做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一下。”

    莫卿听得饶有兴致，“为什么会去做这样的调研？”

    “闲着无聊，想要创业。正好，我朋友的老家在低线城市，所以我们就做了这份报告，整整花了半年。”

    “有什么结果吗？”

    “找不到金主，我们手头上的钱也不多，再加上他正好考上了公务员，所以就放弃了。”颜筱顿了顿，严肃道，“不过你放心吧，报告的所有权在我这里，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谢谢。”

    “不要谢我，其实我一直没有勇气跟你说，上次在我去‘Y-餐厅’拍照前的一晚，就知道那家餐厅是你的了，可我还是那样做了。”颜筱扯了扯衣服的袖子，苦笑着，有些不安。

    莫卿平静地看着颜筱，答道，“我猜到了。”

    “什么？”颜筱楞了一下。

    “那天你进到我的书房后，目光在报表上停留的时间最久。第二天我提出送你上班，你匆忙回绝，连头都没抬一下，显然是在躲避。后来又爆出了这样的新闻，所以你觉得我不会联想吗？”莫卿陈述，就像一个局外人，滴水不漏地把她看透。

    呵呵呵，老板就是老板，自己这么微小的举动竟被他全部看在眼底。

    颜筱打了个寒战，此刻，她同样不敢抬头看莫卿。

    “那你为什么不正面戳穿我？”她低着头，喃喃自语。

    “我在等你坦白。”莫卿的回答让颜筱有些意外。她愣在原地，然后缓缓抬起头，与莫卿眼神对视。目光所至，她的心头微微一热，恍如一滩温泉流入，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这一刻，在莫卿身边，颜筱觉得自己获得了这27年来的，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看着他，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些出神。

    “我蛮好奇的，对你。”莫卿打断了颜筱发呆的思绪，“有个问题，不知道你会怎样作答。”

    “你问。”

    “如果你可以选择，在嫁个有钱人和成为有钱人之间，你会给出怎样的答案。”莫卿摘了眼镜，一脸严肃，抛出问题。

    “成为有钱人。”没有半点犹豫，颜筱脱口而出。

    “我想知道原因。”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自己强才是真的强。况且嫁给有钱人，我又得到什么呢？婚前协议一签，我还是那个我。如果运气不好离了婚，恐怕要连争孩子的权利都失去。”颜筱猜不透莫卿怎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很诚恳地回答了。

    “之前，你不是还羡慕你们同事嫁得好么？”

    颜筱点了点头道，“羡慕是人性使然，况且羡慕并不代表我会这样选择。而且，幸运之星也从未光顾过我。我觉得我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莫卿没有作答。颜筱趁机问道，“所以，莫总，你要不要为我提供一个工作机会？你看吧，我这么优秀，虽然之前我做的那件事不怎么光彩，但至少我为‘心情餐厅’设计的方案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流量，所以从专业程度讲，我也还不错。”

    颜筱微笑，难得这一次和莫卿聊得这么融洽，她自然是要为自己争取机会的，毕竟IH的工资和福利在行业里是出了名的好。

    “你倒是想得挺周全的。”莫卿立起身子，嘴角上扬，身子微微靠近，“我挺好奇的，这事你为什么不找张言昊？”

    “我这不是找你更方便嘛。”

    莫卿笑笑要离开，却被颜筱一把抓住，“你还没有回答我。”

    “看你表现。”

    ******

    翌日，颜筱起了个大早，着实吓了成妈一跳。她做了早餐，整齐地放在莫卿跟前。

    见莫卿下楼，颜筱迎了上去，“莫总，早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什么？”莫卿眉头微蹙，有些疑惑，目光迅速朝餐桌看去。

    桌上摆满了三明治、牛奶、还有一碗虾仁。虾仁是莫卿最爱吃的，连莫芽儿都没有注意过。

    “莫叔叔，快来吃饭，妈妈给我们做了早餐。”颜栀张着油腻腻的小手，朝着莫卿打招呼。

    莫卿入座，嚼了一口三明治，懒洋洋地看着颜筱。

    “看什么看，这是虾仁三明治，不是你最爱吃的吗？”颜筱调皮地说。

    “看来你观察人的能力确实不错？”

    “你是我的老板，我自然得好好琢磨琢磨。”

    莫卿没有应答，他大口地嚼着三明治和虾仁，看起来胃口很好的样子——鬼才知道颜筱竟在三明治里加了他最讨厌吃的芥末。OMG。

    ******

    去公司路上，莫卿给张言昊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让人事部门尽早落实颜筱入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