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挟着暴雨向山顶的旅馆卷去。旅馆周围的树木佝着腰,在黑暗中张牙舞爪,枝叶拍打着树干,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世界泄下无边的惨白。杨修借着这短暂的光明,看见了前方五十米外有一座桥。他的指间挟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微笑着对旁边的女孩说:
“没想到流星雨没有等来,等来了一场大雨。”
女孩的脸完全隐在黑暗,没有说话。他似乎习以为常,扭头看着河流对岸的旅馆,柠檬色的窗口流出微弱的昏黄灯光。
“走吧,真的是抱歉,没有备下雨衣,唯一的一把伞大倒是大,只是禁不起这么大的风。”
他微微叹了口气,发动车子一直到了桥口附近。女孩紧紧抱着一袋子东西,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闪电再次划过,带来了短暂的光明,笼罩着杨修旁边的女孩。她有一张没有血色却十分精致年轻的脸,在这惨白的世界里,像出水的白玫瑰。她戴着杨修的黑色鸭舌帽,紧挨着他的手。
杨修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攥着一只手电筒,厚重的刘海几乎遮去了他的半张脸。
过了桥,旅馆蓝色外墙在黑暗就十分显眼了。杨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手敲响旅馆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包着白色头巾的中年女人,她捂着低垂的头,脸色有些苍白。杨修不待她弯腰,先一步拿了两双一次性拖鞋出来。他和女孩站在玄关处,水扭成一股一股地从他们的衣服边角流到地板上。
杨修一边弯膘脱下“吱吱”作响的白色皮鞋,一边抬头微笑,露出白整的牙齿:
“我们来得这样晚,真是劳烦李太太了,哦,您这是犯了头疼么?”
被唤作李太太的中年女人苦着脸:
“唔!年轻时不太注意,如今老了啊,落下这下雨天就疼的顽疾,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呀!”
“哦?那李太太快回去休息,让你给我们开门,真是不好意思。”
杨修微笑,面上带了点催促的意味。他一向擅长让别人觉得他十分关怀自己的。李太太果然面露笑意:
“那有什么需要叫我丈夫呵,这里下了雨总是可怖,好在你们没事。”
说着,她注意到女孩没有血色的脸,转向她,蔼声道:
“小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我这里交通不便,常常备了各种药的。”
女孩腼腆地笑了笑,轻轻摇头。杨修握住她冰凉的手指道:
“李太太快回去休息吧,我和她先上去了,再会。”
别过女人,他们走进旅馆大厅。女孩轻轻叫了一声:
“啊!这里有一个好大的壁炉!”
杨修皱着眉,然而他闭唇不说话时是带着天然微笑的。女孩担忧地看着他,拇指轻轻勾起他的食指。杨修看向她,无奈笑道:
“忘记带衣服了。”
“你在苦恼这个呀。”
她倏地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她把一直抱着的袋子递给他。他疑惑地接过,往里看了一眼,是两套男士衣物,带着淡淡的清香。
“咦,这不是读高中时到你家洗澡时忘记带走的么?还有一套是?”
“因为觉得阿修喜欢,买来送给你。”
“那你呢?”
“我……”
她低下头,湿漉漉的长发垂到肩前,露出一段白晳细腻的脖颈。杨修放开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你穿那套新的。”
她的脸依旧是苍白的精致,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带着羞涩看向楼梯一侧,声音微不可闻:
“阿修那么高,可能穿不下旧的,还是穿新的,好不好?”
杨修想了想,收回手,貌似是这样。
到了三楼,她拿过那套旧的和钥匙,再次露出笑容。杨修笑着挥挥手:
“待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