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桃叶尖上尖【六】

    再说烛龙镇上，那日马志拜访张家老太爷张翠山之后，张翠山对这年轻人甚是喜爱，不过是酒过三巡便拉着这二十出头的少年人连叫孙子，马志满脸羞红连说不妥，张翠山不是个迂腐之人便道：“不出几日便是你与绣绣大婚，提前叫没什么不妥的。“既然张翠山开口，马志也不敢拒绝，只得应下，颇为不习惯地喊了声爷爷，张翠山听后开怀大笑，拍着马志肩膀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儿孙嫁娶本当三书六聘，马家也提出此意，说若是坏了仙人留下的规矩便是大不敬，主要还是怕惹得张翠山不满意，在这烛龙镇上张翠山可说是声望最高的老人，没有之一。若是开罪了他，对马家来说虽说影响不大，而且涉及到最疼爱的儿子的婚事，自然是要规矩一些。但是张翠山传达的意思非常明显，一切从简，在这两家家长都是见过面的，知根知底，不必墨守陈规。既然张翠山都发话，马元也想着两位年轻人早日完婚，近日有流言说是张家小姐与一卖豆腐的小混混说不清道不明，提早完婚打破谣言自然是要紧事。

    随后马元便亲自登门，与张翠山定下婚期，就在半月之后，三月十九，是个黄道吉日。马志随父亲回府，坐于书房之内，不多时，丫鬟端来汤药，望着马元恭敬道：“老爷，该喝药了。“

    马元直摇头，苦笑道：“夫人定是对你疼爱有加，不然怎会每次都让你老送药？“

    丫鬟些许羞涩，低头道：“都是老爷夫人厚爱，翠翠不敢。“

    “你叫翠翠？”马元问道，“想起来了，你爷爷以前是清水河畔推船那位老人家？”

    丫鬟翠翠道：“是的老爷，不曾想老爷还记得爷爷，翠翠替爷爷谢过老爷。”

    “老先生是个不错的人，能把你调教的这般有礼，靠着渡船便将你养大，也是不容易，也罢，你先退下吧，我与少爷有话要说。”

    “是，老爷。”丫鬟欠身行礼，却为退下。马元先是一愣，随后见着翠翠眼睛直盯着桌边汤药，便苦笑道：“好了，我喝，真是的。”

    当着丫鬟的面将味苦的中药喝下，丫鬟翠翠这才又行礼说了声老爷少爷，奴婢告退。关上房门之后，马元面有缅怀之色，看了眼自家这乖巧儿子，道：“翠翠也是个苦命人，我若是没记错，来府上应该是有十年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推船的老苏，那日你离家读书，便是他送你过河，只是那年大雪，没能挨过去，便死在了草庐里。而这苦命姑娘的青梅竹马，那少年叫什么来着……哦，是了，那少年名为傩送，家中还有个兄长，名叫天保，兄弟二人可都是极好的年轻人……”说起一些旧事，马元话匣子便打开了，身为人子，马志不敢打断父亲的话，况且马志也对那个故事极感兴趣，听闻下来出了心酸二字在心头徘徊外，再无他物。

    “父亲，那傩送终究是没回来吧？”马志问道。

    马元叹一口气说：“是啊，那年冰灾，傩送励志创一番事业，十年过去也不知是生是死。”

    马志失神望着窗外，久久不能自已，心头尽是父亲那句“这人也许永远回不来，也许明天就来”。想起那个名为翠翠的丫鬟，马志便很是心疼，天下人都命苦，谁又同情谁呢？再看着父亲面色蜡黄，马志更是心疼万分，不由得埋怨自己归家两日竟是未曾询问父亲身体，实在是枉为人子，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于是立即问道：“父亲，近两日都见你喝药，究竟是为何？”

    听闻儿子关切语气，马元心中微暖，望着马志的眼神也和蔼了几分，摆手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前几年受了风寒，落下病根，大夫说只能开几副药养着，也不知何事才能痊愈，估摸着是难好了，不过也好，我也落了个清闲，那些个琐事都有你大哥操劳。其实你大哥这几年也是辛苦的，你也不要怨恨他，一时间他还无法接受此事，若是以后你大哥行事出出格了些，你也多多体谅，毕竟兄弟二人，以和为贵。”

    马元说话声气轻微，多了几分有气无力，看来这病日益加深，马志摇头道：“父亲这是哪里话，我又怎会怨恨大哥，十多年来未能亲自侍奉您与母亲，心中已然有愧，都是大哥与姐姐操劳，志儿心中有愧，父亲放心便是。”

    听着马志这诚心实意的话，马元很是欣慰，拍了拍马志肩膀，道：“你能这般想就说明我把马家交给你没错，今日你大哥赌气没来，我还怕你心有不平，你能如此想便好了，改日你找个时间与你大哥好生谈心，他会明白的。”说到此，马元忽然笑起来，“对了，今日也不知你见没见到张家小姐，如何，可还喜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马志便有些失落，摇头道：“不曾见过，大小姐说绣绣姑娘今日身体有恙，不方便见人。”

    “哈哈哈哈，傻小子，那是姑娘家害羞呢，罢了罢了，不急一时，终究会是我马家的媳妇的。近几日你多去看望张老太爷，今日饭桌上老太爷对你赞赏有加，想来对你是极其满意的，你也不要让老太爷失望才是，还有，等你大哥回来之后，你也与他多学习学习，毕竟今后马家主事的还是你。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动手，不然马家这么大的家产，管起来还是费心费力的，今后马家就靠你兄弟二人了。你姐姐这些年一直拒绝婚事，都是念着张家那个离家出走的三少爷，你也多去陪她说说话，你们年轻人之间话多些，平日里她都不愿与我们两个老家伙说这些事的，不看到你姐姐出嫁，你爹我心有遗憾啊。”

    “父亲，孩儿知道了。”

    “嗯，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马元便下了逐客令，马志行礼退下，留下父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