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学期结束

入安静的黑暗，斯内普迈开步缓步前行。不知是不是有感应，走过窗前时下意识侧过头，就看见，外面阳光灿烂，湖边草地上大树下，正是这样甜蜜的景象。少年少女肆意挥洒着欢笑，虽然听不见二人的话语，但两人唇边毫不掩饰的笑意却让一切明了。

    只隔了一扇窗，窗里窗外却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一个绚烂一个阴郁，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在斯内普的眼里，欢笑的两个人几乎是闪着光的，眩目得让人心惊。斯内普面色冷峻，眼神深沉如渊，脚步不停，迅速从窗口离开。步伐从刚才的沉重一瞬间变成了急切。黑袍翻飞，几乎是一转眼，斯内普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要不是校内不能使用幻影移形，相信他肯定瞬间就会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在这种时刻，再也没有比那个阴暗的地下室更让斯内普安心的地方了。

    夏天里，地下室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坐在沙发上，坐在自己的长袍里，斯内普习惯性地摸着衬衣袖口里的那个冬日枯草般的大写的s.s，一动不动。一直到朱莉带着笑容闪了进来，才抬起眼来，沉默着看着她。

    “先生，先生……斯内普先生！”见斯内普没理自己，表情有点木滞，象是想什么想到发呆。朱莉走过来，坐到他身旁，声音大了些，喊他。

    斯内普闪了下神，转过头来，看见朱莉带着些好奇的笑脸，红扑扑的，显然刚才运动过。表情一滞。向后仰了仰，才道：“来得早了。”

    “不早了，先生，晚饭都吃过了呢。”朱莉一扬眉，道：“难道先生连晚饭都没吃？！”见斯内普闭上了嘴，明显就是不想回答。这么些年，朱莉早就知道，这个时候追问不过是自讨没趣。于是，直接召了家养小精灵出来，吩咐了斯内普爱吃的菜。一切弄好，才转过头来，看着斯内普道：“先生，你最近在想什么为难的问题？说出来，我也帮你想想啊。这样，经常忘了吃饭，看起来又瘦了好多。”

    斯内普看着朱莉安排，好象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一样，没有反对。听她说着这些似乎是担心自己的话，抿了抿唇，没搭这个话茬，非常自然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来。抬起眼，却没有看朱莉的脸，而是盯着她的下巴，淡然道：“明天就放假了。霍尔小姐有什么假期安排吗？”

    “安排？当然是……”说着，朱莉突然反应过来，道：“难道斯内普先生有什么不同以往的安排吗？”难道晚上不能给自己上课了？！想到这个可能，朱莉呼吸一窒，怎么可以？！朱莉紧紧盯着斯内普，等待他的答案。

    斯内普拿起勺，顿了一下，还是道：“唔……我假期有个研究计划，恐怕没精力继续为你上课了。”吃了一口玉米奶油汤，见朱莉没说话，接着解释了一句：“你的自学能力不错，其实早就不必天天来我这里报道了。有问题可以给我写信。我会抽空给你回信解答的，你放心。”

    朱莉瞪着斯内普，试图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是……除了冷淡，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心口闷了闷，原来被疏远不是自己的错觉。朱莉突然感觉脚软，一屁 股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这算什么理由？！自学能力好也算是个错误？！自己竟然被嫌弃了！自己打扰到斯内普的生活了？！是，是的。自己这些年来，每个夜晚都在他身边渡过，他的生活单调得堪比僧侣了。这个暑假突然改变主意，难道他突然开窍了……

    朱莉猛地抬起头来，严肃又急切地道：“斯内普先生，你要做什么研究？其实我可以做你的助手的。我的理论知识你也不一直说非常扎实，就算动手能力一般，但给你递递工具还是可以的。可、以、吗？”

    斯内普手僵在原地，垂下眼帘，痛苦地闭了下眼睛。好一会儿才把勺轻轻地放在盘边，拿起餐巾按住自己的嘴，来回擦了半天，才低沉着声音道：“霍尔小姐，其实……我是想休息一下。我累了……”说完，轻轻长长地叹息一声，没有转过脸来，只是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看着明亮的书架和上面密密麻麻的书，一直看着。

    累了……？！为什么感觉到累？！轰！朱莉眼前一黑，象是被大锤被狠狠地砸了一下。果然是被嫌弃了！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不必问。一旦被厌烦之后，那就是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不会对了。这不是前世就明白的事实吗？可是，可是，是斯内普！不是别人！嫌弃自己……这种事没有关系，这世上没有人可能讨所有人喜欢！只是，为什么嫌弃自己的人是斯内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自己最信任最依赖最……的斯内普？！

    朱莉握紧拳头，一下站了起来。吓了斯内普一跳，转过头来，就看见朱莉怒发冲冠的样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朱莉就冲了过来，突然扑过来，不等自己说话就趴在自己腿上大哭了起来。

    不是女孩子那种嘤嘤咽咽的小猫一样的哭，而是孩子似的，毫无顾忌哇哇大哭。声音大得斯内普怀疑能传到学院餐厅去，连忙一个禁锢咒，直接隔音。朱莉一无所知地哭着，哭得天地变色，哭得天翻地覆。没一会儿，斯内普大腿上的袍子就湿透了，腿上被湿迹沁得凉凉的。斯内普愣了愣，看着朱莉棕黑色的卷发散在自己怀中，一颤一颤，配着哇哇的哭声和嘟嘟哝哝的含混声音，有种特别奇妙的感觉。皱紧眉头，自己果然远比自己所以为的自己要古怪得多。以前喜欢惹这丫头为自己郁闷。现在看她为自己流泪竟然也觉得有隐隐的快意。

    这小丫头，看她刚才的表情，自己还以为她是要冲过来与自己讲理来着，没想到，竟然是来哭的。只是她为什么哭之前的表情竟然是怒的？

    朱莉如此无赖同时也如此酣畅的发泄方式，让斯内普心中有一丝的羡慕，自己永远不可能象她一样，如此自由自在。而几个月来一直抑郁着的心情竟也随着这哭天抢地的声音消散不少。斯内普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还是落了下来，拍在朱莉的背上，一下一下，忍住心中软软的笑意，平淡的口吻道：“霍尔小姐，你已经不是六岁了。怎么能说哭就哭？嗯？”

    “还不怪你！”朱莉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太丢脸，脸一下红了。不敢抬头，依旧把头埋在斯内普的腿上，嘟哝着：“先生竟然嫌弃我，竟然不要我！竟然对我说什么……要休息一下？！我很听话的，哪里让你累了？！”

    朱莉越说越气，也顾不得害羞了，猛地抬起头来，瞪着斯内普，大声道：“斯内普先生，你都教了我这么多年了。就算你再冷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吧？！明知道我会很在乎很伤心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而且，还不许我哭！哼，先生，就算你真的觉得我不好，你可以提出来我改啊！怎么能原因都不说一下，就要直接把我赶走？！还说什么让我有问题给你写信？！我，我，我我现在跟着你学习，早就不是什么学生向老师学习了！”

    斯内普低头看着朱莉泪水一脸，眼睛出奇地亮，离得很近，可以看见她瞳仁里全是自己的影子，专心致致地说着这些话无伦次、强词夺理、又煞是可爱的话，整个人发光一样漂亮。心脏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向不知名的深渊里又沉了沉。

    见斯内普表情古怪，朱莉也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红着脸，声音更大的解释道：“我早就说过，先生你是我最亲近最敬爱的人！跟先生在一起很舒服很安心。当然，学习也是重要的！但不是最重要的。我是在陪伴一个……呃……一个亲人！对，一个亲人！也，也是喜欢让斯内普先生你陪着而已！不，不是什么学习之类的事！”

    亲人……？斯内普脸色一凝，手也缩了回来。是的，为什么不是呢。自己把她从小养大，她把自己视为长辈，视为亲人，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停了一秒，拎起朱莉的后领，让她站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背过身去，道：“好了，你……”

    还没说完，就被朱莉一把揪住袍袖，在耳边可怜巴巴地道：“先生，你不要赶我走……你不喜欢我说话，我安静就是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书架，当成沙发，当做不存在……先生，我不要一个假期都看不见你！”

    可是……我没办法……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阴暗的光线一如自己的内心。斯内普想起了下午那个温馨至极、青春洋溢的画面，想着两个年少的手握在一起的闪着光明的画面。而自己……是亲人！好极了。斯内普一甩手，把朱莉甩开。没看朱莉蓦然煞白的脸，硬下心肠来，冷冷道：“霍尔小姐，你姓霍尔，我姓斯内普。如果你小学没白上的话，应该很清楚，你……与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亲人。”

    “我，我，我不是，我那是……”比喻……朱莉没把话说完。她当然知道以斯内普的智商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自己的话是比喻。只是，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啊？！朱莉完全不明白。斯内普虽然平时表现得很冷漠，但自己知道，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特别是对于自己认定的人。比如德拉科，比如……自己？！为，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就排到他认定的范围之外去了？！

    朱莉扭着手，万分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万分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一天，一天！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突然发展成这样？！朱莉闭着眼睛，仔细想着从昨天到现在之前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会让斯内普突然这样猛烈地把自己推开？！

    斯内普背对着朱莉，还在继续说：“我们只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霍尔小姐。老师与学生之间只有教学与学习一件事，猫头鹰足够。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斯内普除了上课很少这样长篇大论，说到这里，斯内普突然发现了自己异常，连忙打住。抿紧唇，停了一下，转过脸来，冷冷看着朱莉的头顶，面无表情道：“就这样吧。祝霍尔小姐假期愉快。晚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