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松竹苑的下人们三三两两坐在花园里的长廊处,说些闲话打发时光。
有一灰衣小厮满脸不屑地道:“要我说啊,咱们这位松少爷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分明只是客居,也装出副主子模样,没得让人笑话。”
另有人接口骂道:“可不是嘛,整日里不得安闲,吃顿饭的工夫倒要使唤我三五次,真真咱们白府的正经主子也没他这般作践人!”
有身着青衣青裤,穿戴明显较为体面的小子劝道:“好啦,莫要再说了,若被点星斋里的那一位听了去,且有的闹呢。”
一众小厮都谄媚地笑道:“文哥儿说的是,只你伺候公子,不知我们的辛苦,还望您能在公子面前美言两句,若能离了这苦海,便给你立长生牌位也使得。”
青衣小厮摆摆手:“我可不敢做公子的主。”
近来阮乐正事务缠身,不得空闲,竟丝毫不曾留意到白府内俨然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府中下人完全被掌握,内宅已经彻底成为白檀的天下。
只是,白檀一热血男儿,岂能甘心屈居一隅?早已上报了名讳,准备参加科举会试一展手脚了。
白檀虽然被自家香药生意分走了大半精力,想要获得状元确实有些难度,但赢过阮青松那个西贝货,还是轻而易举的。
何况,十月中旬的殿试上还有一场好戏等着他呢,白檀当然不愿错过。
因此,当阮青松无意之中听到下人们的讥讽,受不得这份气,气势汹汹地来找白檀理论时,对方正在书房内苦读呢。
阮青松见白檀手中拿着书册,蓝色封面上写着银钩铁画的“左传集注”几个字,正端坐在书桌后面,神态认真地阅览着。
这几个字用笔遒劲,锋芒尽露,恰是出自号称“三绝书生”的韦骄之手。
韦骄在儒家典籍上见解独到,体悟颇深,每每开口,必有惊世言论,之前阮青松就曾被此人吸引,欲引为知己,继而向对方多加讨教,可惜被一再推拒。
阮青松仰仗着麒麟才子的身份,被人吹捧惯了,向来自视甚高,倒也拉不下脸面攀交,就此成为心中一件憾事。
只不过文人相轻,如今又科举在即,京中举子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巴不得多搜寻些旁人没有的锦绣文章,即便是临时抱抱佛脚也是好的,哪里肯轻易让别人知道。
何况韦骄又心高气傲,阮青松再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慷慨到如此田地,在这种时候,还肯把自己做的集注借给白檀看。
如果是在现代,这简直相当于在高考前拿到了学霸的笔记本,至于能得到的好处,自然不是一星半点儿。
见到阮青松嫉妒到双眼发红的表情,白檀笑得开心,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找我有事?”
反正,只要见到阮青松不高兴,白檀就高兴了。
阮青松原本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此时却把指责对方苛待自己的事压下,轻蔑地说道:“你一介商贾,地位低贱,读什么书?”
白檀摇了摇头,心道阮青松好歹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人,怎么观念也如此陈腐,谁说商贾就不可以读书识字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神态高傲地说道:“我读书,自然是因为要参加会试。”
阮青松心惊,强自镇定道:“你当会试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没有举人的功名在身,只怕连贡院都进不去,当心被人赶出来!”
白檀翻了一页书,闲闲地说道:“谁告诉你只有举人才能进场?”
阮青松皱眉思索。
白檀好心提醒:“你忘了吗?我可是特权阶级,上个月,锦城姨母劝着我母亲,带我拜见了国子监祭酒章大人的夫人,眼下我正和韦骄他们一起在国子监读书呢。”
阮青松恍然大悟,俄顷又阴沉了脸色,国子监是由国家设立的最高学府和教育行政管理机构,又称“太学”,非贵族子弟及官宦之后不得入内进学,在读学生称为“监生”,可略过科举考试当中的院试和乡试,直接参加在京举行三年一次的会试。
况且在国子监当中任教的,上至祭酒,下至博士、助教,都是才高八斗饱读诗书之士,非寻常私学可比。
早些年,阮青松未尝没有进国子监读书的奢望,也求了阮乐正递了名帖,只可惜现任国子监祭酒是真正的清贵名流,看不上阮乐正的做派,连带着也不喜阮青松这个庶子,终是将其拒之门外。
没想到,他求之不得的东西,白檀却动动嘴皮子便有了,让人焉得不恨?
不过,阮青松的反应倒也快,冷静下来,直接说道:“即便得了这个虚名又能如何?论才学,你胸无点墨;论品性,你骄纵蛮横。何况还从商多年,熏染了满身的铜臭味儿,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沽名钓誉!”
白檀忍不住笑了起来。
阮青松若是有真才实学,说出这话也就罢了,自己分明都是靠抄袭才获得“麒麟才子”的称号,究竟是哪来的底气嘲讽别人?
白檀深深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沽名钓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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