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离去,房中只剩苗王与巫婆婆二人,一下变得空荡荡。
苗王缓缓挺起身来,不再倚靠在床围之上,而是端坐在床侧,显得更加的威严与伟岸。
只见他神色肃穆,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看向巫婆婆,眼神中透出略带锐利的磅礴气势,直让人有些心里发麻。终于,他缓缓开口道:“让你失望了吧?”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些许的喘息,却有如滔天巨浪,将一切逆流吞噬。
“大王,老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闻言,巫婆婆面不改色,既没有惶恐,也没有怒意,只是孤零零站在那里,淡淡答道,似乎苗王所说的与自己全无关系一般!
“不得不说,这汉人心眼倒是挺多,他准备了两幅汤药,一副由药房熬制,一副由他自己偷偷熬制。药房的药每日用来检验试毒,他熬制的药才会送给我喝。昨日药里倒真验出了剧毒,你知道吗?”
“这些与老身何干?老身为何要知?”巫婆婆还是淡淡回道,可目光中分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乱。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苗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久别的故人一般,眼神中有惋惜、有失落、有哀伤,有更多不可名状的情愫在变化。她与巫婆婆相识多年,想不到今日会落得如此局面。
终于,他轻叹一声,缓缓道:“巫婆婆,你担任本族巫祭多少年了?”
“时间太久,老身也记不得了,或许十几年,或许二十几年,或许更久吧!”
“是呀,一晃就这么多年了。你老了,我也老了。或许,我们都该歇歇了。”
话音落去,巫婆婆那阴惨惨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涟漪,她忽然用一种惊异又略带惋惜的目光看着面前之人。
他真的老了,尽管不过五六十岁年纪,可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他的背弯了,身形已经不再挺拔,就连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子颓废的喘息之气。她依然清晰记得,他继承王位那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是她一字一句祭出的祷词,是她亲手将青木石置于他手中,一晃竟已是多年。
往日的光景在她脑海中一幕幕走来,又一幕幕闪过。她从小就被选为苗族圣女,一步步成长为巫祭,司掌了通灵之职,她没有自己的情欲、没有自己的喜怒,她的一生都献给了天神,献给了她深爱的族人。
终于,她那紧绷的脸渐渐松弛下来,目光也流露出少有的柔和,她缓缓开口说道:“大王,不管你信与不信,老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神、为了苗族。如果祭祀可以被中断、如果天神可以被亵渎,如果苗族的大王不是被天神所眷顾,而是为一个卑劣的汉人所医好,那请问大王,苗族所信奉的神还在吗?”
巫婆婆终于说出了实话,她不是为名、不是为利,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苗族、为了天神。
苗王依然静静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愤怒与怨恨,却是轻轻叹道:“巫婆婆,你老了,我也老了,都该歇歇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这件事是会过去,是会过去……”闻言,巫婆婆像是怔住了一般,连眼神都开始迷离起来,不住喃喃说道。
忽然!一丝暗红的血液从她嘴角缓缓滑落,那张平淡哀怨的脸也渐渐扭曲起来,似是受了极大的痛楚一般!
“你这又是何苦!”异变陡生,苗王想要上前去救,可浑身无力,一时竟无法起身,待要喊人,却见巫婆婆如祈求般对他摇了摇头。
“大王……老身是救不活了,但愿大王信守诺言,不要将此事传……传出去,以免辱辱没了天神……”说到最后,巫婆婆竟是浑身抽搐,连话都说不清楚。
终于,那具衰老的躯体缓缓倒了下去,那双冷厉的眼睛也紧紧闭上。可忽然间,那阴鸷的脸上竟然绽放出些许温暖的笑意,连着面色也柔和了不少,不知她是为从尘世解脱而释然,还是为即将见到天神而欣喜。
尘归尘,土归土,苗族的巫祭得窥天道,驾鹤而去。
……
苗王康复了,自是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以示庆贺。此时,已无人再关心一个老婆子的骤然逝去,反正新的巫祭不久就要产生。而这人自不是别人,正是那圣洁的姑娘碧云。
这一夜,篝火正旺,月色正浓,无数苗族男女们在篝火旁欢腾起舞,欢歌笑语响彻云霄,好一个浪漫的夜晚!
“年轻人,你怎么不下去跳一跳?我们苗族向来崇尚欢乐,可没有你们汉人这许多苦楚!”苗王坐在高台之上,欣慰地看着下方载歌载舞的人群,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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