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发作

贾母也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贾母屋里的丫头们更是忙得团团转，伺候贾母的伺候贾母，去催安神汤的去催安神汤。

    鸳鸯是个有心的，急急忙忙来了后头问缘故。

    鸳鸯来的时候，薛宝钗正说翠缕呢：“如今是大节下，老太太、太太忙，凤丫头事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何苦……”

    翠缕就梗着脖子，一句话都不说，见鸳鸯来了，便道：“鸳鸯姐姐，此事事关史家，我也想请老太太讨个示下。老太太要打要罚，哪怕是要回了史家卖了我去，我也绝无二话。”

    贾宝玉道：“宝姐姐是客，如今大节将近，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好？”

    史湘云怒道：“宝姐姐是客，难道我就不是客了不成？翠缕也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如此暴怒必有缘故。二哥哥，你和什么稀泥！”

    贾宝玉一滞。

    他原本的意思是，史湘云是他的表妹，是自己人，薛宝钗才是外人，却不想史湘云根本就没有领会不说，还嫌他是非不分。

    都说到事关史家了，这不去贾母跟前都不成了。

    不止是贾宝玉薛宝钗和史湘云，就连三春也出了屋子。后头的林诗音林黛玉两个还要梳头，自己不能马上过来，却派了方典仪前来关心。

    众人来到贾母跟前，莺儿跪下之后只低着头哭，额头上一个红红的血印子。她也是生得好模样，如今脸上受了伤，哭得梨花带雨，一时之间，倒让不少丫头起了怜悯之心。

    反而是翠缕，跪下之后，恭恭敬敬地给贾母磕了三个响头，不等别人开口，直接就是一句：“老太太容禀。”

    然后嘚吧嘚吧地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这才道：“老太太，虽然说我们姑娘打小父母双亡，却也是金尊玉贵地大的，从来就没受过委屈。小的时候有您亲自抱养到跟前，吃穿用度一如宝二爷，连几位姑娘都退了一射之地；稍大些我们太太进门，更待我们姑娘如亲生一般，哪一次我们姑娘过府作客，从穿戴用度到跟随的丫头婆子，我们太太不尽心？到如今遇见了林大姑娘林姑娘，两位姑娘更是把我们姑娘当成亲妹妹一般，林大姑娘屋里的书随便翻，家伙什儿随便使，从来不二话。上回林大姑娘教林姑娘和我们姑娘养珍珠草，那么大一个镶玻璃瓷缸砸了，也没见两位姑娘多看地上一眼，都只担心我们姑娘有没有吓着、割着、裙子湿了会不会着凉。

    “不是婢子奉承，若非老太太、我们太太和两位姑娘爱护，我们姑娘也不会养成如今这副手头散漫、无忧无虑的洒脱性子！”

    说到这里，翠缕狠狠地瞪了莺儿一眼：“偏偏某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太太待我们姑娘好不提，非说我们姑娘是外人；我们太太待我们姑娘好，非说我们太太是继室，跟前还有先头太太留下的姑娘小爷；林大姑娘林姑娘待我们姑娘好，非说我们姑娘月钱少，免不了打点！我跟着我们姑娘在林大姑娘屋里住了这么久，一个铜板都没有用过，倒是节下跟着这府里的姐姐们还有林大姑娘跟前的姐姐们得了好些银锞子！林大姑娘屋里需要打点？怎么我这个现住着的人不知道，她一个薛家的丫头倒是知道了？！

    “老太太，我跟着我们姑娘在林大姑娘屋里住着，也跟着嬷嬷学了些眉眼高低，知道宫里最讲规矩也最重伦常。可是这个莺儿！竟然在背后妄议至尊话里话外隐射至尊不忌伦常！我说她几句，她倒顶嘴！无视林家和史家同为列侯之家几辈子的交情，贬低史家！婢子气不过，这才拿茶盅子砸她的。老太太，婢子虽然是您屋里出去的，身契却在史家，是史家的丫头。她敢贬低史家，我便敢揍她！”

    贾母原被翠缕吓着，心口突突突地跳，脑袋晕晕的，只觉得胸口闷着一团火，翠缕跪下之前，贾母也火着，听了翠缕这番话，倒勾起了嘴角：

    “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鸳鸯，拿上等封儿赏她！”

    鸳鸯一听，便知道翠缕无事了，连忙拉了翠缕去了边上。

    翠缕又给贾母磕了一个头，这才退下了。

    贾母道：“宝丫头，我记得这丫头是你的贴身丫头？”

    薛宝钗只得出列，道：“回老太太，是。”

    “虽然年纪小，也该好生教导着才是。”

    “是。”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来人，去请太太。”

    探春一听，就知道贾母要发作王夫人，她有心留下，可是一思量，又怕王夫人拿她撒气，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