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重整旗鼓（一）

    “你说我贱也好，不要脸也罢，反正我是不会走了！就算你已经不记得了以前的承诺，或者是你忘了，我永远都记得！她抛下你走了，我还没有。你以为我这几年过得很好吗？我父亲死后我穷的甚至都没有个固定的住的地方，也没钱，有时候几天才能攒钱来买一块黑面包。我当过乞丐，当过女仆，甚至还当过妓-女，你以为我不想来找你吗？我哪知道你在哪儿？半年前我才打听到，你已经是斯特拉斯堡公爵了。我攒了多久的钱，才凑够了路费赶过来！”

    萨黛眼睛红红的，充满了泪水，“这些年我哪一天不想回到你身边来？而你呢？你却在这里埋怨我为什么不在？你以为我不想吗？”

    她大口喘息了几声，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并不只是情绪激动引起的。可是，我没有注意。

    如果人心是一个巨大的容器，那么在灌满了酸涩难忍的液体之后，它终于在这一刻，炸成了碎片。

    我不记清那一天最后是怎么度过的，似乎我们就一直坐在房间里。萨黛向我讲述她这几年的遭遇，我听得出来她省略了很多不堪的往事，不过仍然让我一阵阵的心疼。

    我也讲了这些年我的故事，似乎我们聊了很久，直到窗外已经夕阳西下的时候，萨黛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这个酒馆。

    那天她对我说了一句，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话。

    “我陪着你，陪你等她回来。她回来了，我立即就走。”

    心酸的感觉几乎在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刺激着我的神经，眼中充满了的泪水，我仰着头让泪水流回去。

    在模糊的视线里，斯特拉斯堡黄昏时如万顷琉璃般的天空中，几朵潮湿的红云飞过天空。它们划过天空的时候轻轻的风声，潜移默化间已然抹去了春日最后的温柔。

    盛夏。

    时间在我毫无知觉的仓皇度日中，竟然已经来到了五月。

    路西法绝对没有想到，他用苏菲和切茜娅的生命为代价，仅仅是令我陷入了一个月的沉沦。

    铁颅堡巨大的阴影下，一切在黄昏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荒凉。

    “她们死了。”弗兰克低沉的声音，在空旷漆黑的房屋内响着。

    “她们？”

    “是的。苏菲在押送美洲的路上，跳海自杀了。”

    路西法沉默了许久，他紧紧的攥着沙发的扶手，紧紧的抿着薄薄的嘴唇，眼中闪动着晶莹的神色。他如同吸血鬼般苍白英俊的面容，看上去竟异常悲痛。

    原来路西法也是有感情的。

    他像是那个背叛了上帝的大天使，在无上的力量与权力中自甘堕落着，用手中的神剑，斩断自己所有的情愫。

    它们在孤寂的深夜里，发疯了一般的生长着。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它们长成了盘踞一方的参天大树。

    这一刻的路西法，看上去如此脆弱。

    良久，他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切茜娅，送回来了吗？”

    “送回来了。”

    路西法闭上了眼睛，他低沉的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像是死神镰刀的嗡鸣。

    “用水晶棺椁，厚葬。”

    在某一个天空中亮着明月的夜晚，路西法将切茜娅葬在了某一处孤寂的小山坡上。

    月明星稀的天空中，满天繁星在一轮满月中，黯然失色。

    小山坡上只有一颗巨大的古树，或许是它需要太多的养分，让其他的植物没有办法生长了。古树繁乱粗壮的树枝弯弯曲曲歪歪扭扭的，在月光下怪异突兀的颜色显得可怖异常。

    切茜娅，我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每一个像这样的夜晚。

    放心，今夜我会一直陪着你。

    路西法最后一次，隔着水晶棺椁，亲吻了她苍白的脸颊。然后，他拿着铲子，一铲一铲的铲起土，埋葬了她。他在那里立起了一块墓碑。

    他颤抖着拿着刀，在墓碑上刻上了一行行字。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了。疲惫的坐在地上，路西法扔掉了手中的刻刀，沉默的坐在墓碑前。

    路西法一直坐在墓碑前，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脆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不断摇晃的一叶孤舟。

    只是，他没有眼泪。

    自从他亲眼看着，家乡小镇在战火中被燃烧成死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感情。

    他的泪，是无声的月光。

    清晨的时候，路西法扶着父墓碑站起身，他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呼出一口混浊的气。

    第一缕霞光，划破黑暗照射在他身上。他单薄的身影，仿佛一个在阳光中随时都会被太阳融化成灰的吸血鬼。

    在这一刻，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他疲惫的脚步，缓慢而沉重。

    “切茜娅，我想我很快就会过来找你了，最多几年时间。”

    他走下小山坡时，黑色的身影在刺眼的阳光下，好像随时都会化成一滩，粘稠漆黑的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