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身一事,还未归来,玉汝恒褪去身上繁重的官袍,换了一身轻便的锦袍,便躺在软榻上歇下,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撑着靠垫,宽大的锦袍并未束腰,却依旧能将她的身形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如绸缎般的墨发仅用一根红木簪子束起,面容俊美淡然,透着沉静之美。
只是那眉宇间不似以往的温和,反倒多了几分的幽暗,她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毫无防备地窜了进来,转瞬便立在了她的面前,当看到她的容貌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玉汝恒抬眸看着眼前正怔愣地看着她的人,“你是……”
“属下参见少主。”眼前的男子随即跪在地上,那语气中显然夹杂着太多的喜悦。
玉汝恒听着“少主”二字,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熟悉,可是,却又想不起在何时见过,她闭着双眸,沉吟了片刻,却看见少年始终跪在地上不起。
“你是谁?”玉汝恒不禁问道。
“少主,您不认识属下了吗?”少年穿着一身利索的夜行衣,都发抱在头巾内,古铜色的肌肤,容貌秀清,尤其是那一双漆黑的双眸,正抬眸看着她。
玉汝恒摇着头,“不记得,不过有些眼熟。”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对她不会有危害。
“少主,属下是千瑾辰。”少年自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双手呈给她。
玉汝恒拿过令牌,仔细地端详着,抬眸看着他,“江南白家。”
“正是。”千瑾辰垂首回道,“少主,您当真不记得了?”
“先前受了欺凌,头部受了重创,如今的确有些不记得。”玉汝恒如实地回道,她隐约能记得的便是眼前的少年很眼熟。
千瑾辰连忙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少主,是属下护住不利,害您身陷囹圄,沦落在此。”
玉汝恒抬眸看着他,待看到手中的令牌,亦是觉得熟悉,“你特意前来寻我?”
“少主,白家根基被毁,短短半年,家破人亡,这些您也忘记了?”千瑾辰千辛万苦地打探到了消息,知晓她入了宫中,便以身犯险入了后宫,更不惜牺牲自己,来探得她的消息。
玉汝恒抬眸看着他,“江南白家?家破人亡?”
“江南白家乃是名门世家,一年前,白家家主突然暴毙,而后,白家接二连三地受到重创,直至半年之前,白家在一夕之间惨遭灭门,属下护着少主逃出白家,却在中途失散,未曾料到,少主您竟然入了宫。”千瑾辰说到此处,亦是心生愧疚。
玉汝恒抬眸看着千瑾辰,“白家如今可还有人?”
“除了老家主秘密隐藏着一支隐卫,还有一些产业之外,便再无其他。”千瑾辰低头回道。
玉汝恒眸光微动,“我叫白玉恒?”
“是。”千瑾辰低声应道。
“原来如此。”玉汝恒回想着过往,这才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灭了白家的乃是申屠尊?”
“少主,您想起来了?”千瑾辰待听到她的话后,显得有些激动。
玉汝恒知晓,如今情况危急,她不能将自个的身份暴露给任何一个人,既然有人来寻她,那么她便冒充了白玉恒也是无妨的。
她微微点头,“只是依稀记得。”
千瑾辰见她的容颜依旧,在白家,他自七岁开始,便暗中保护着他的安全,直至她长成,那时的白玉恒刚刚五岁。
他抬眸看着玉汝恒,眼角莫名地湿润,玉汝恒想起今早的那个少年给她的纸条,低声道,“在兰妃宫中撞死的那少年是谁?”
“是属下的亲弟弟。”千瑾辰想起他来,心中便揪心地疼。
玉汝恒心思一动,“他来宫中也是为了寻我?”
“正是。”千瑾辰垂首应道。
玉汝恒自软榻上起身,上前将他扶起来,他看着十六七岁,身材匀称,个子却比她高一些,“你在云妃的宫中,难道你与云妃?”
“她是好人。”千瑾辰在内心是很感激她的。
玉汝恒大概了解了所有的事情,早在她的记忆中,留下的便是残破的片段,如今依着千瑾辰的话,便都串联了起来,只是,她却不能告诉千瑾辰,她不是真正的白玉恒。
千瑾辰看着玉汝恒,心中透着无限的感慨,这半年的寻找,终于找到了她,他随即又跪在地上,“少主,您打算何时离宫?”
“灭族之仇不能不报,我虽然不记得过往的事情,可是,心中却总是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申屠尊与我仇。”玉汝恒见千瑾辰又跪下,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低声道,“我以前叫你什么?”
“小千。”千瑾辰低声回道,始终未起身。
玉汝恒笑着又将他扶起来,“今晚你便不要出去了,这几日宫内比较乱,而云妃那处怕也不甚安全,你这几日便留在我这处好了。”
“是。”千瑾辰总算露出了干净纯粹的笑容,不似昨夜*之后的深沉冷冽,就像是一个毫无杂质的少年,洋溢着最纯净的微笑。
玉汝恒想着他为了寻自个,竟然出卖了自己的身体,这足以说明,他对白玉恒的忠心,她抬手拍着他的肩膀,“我睡在外间,你歇在里间。”
“不行,少主,属下睡房梁便是。”千瑾辰看着她,连忙说道,“倘若如此的话,万一有人前来,岂不是会被发现?”
“我这处没有人敢进来。”玉汝恒笑看着千瑾辰,“云妃那处,你有何打算?”
“倘若能出宫的话,属下想将她带出宫。”千瑾辰的脸上带着几分的羞涩,也许是因为云妃是他的第一个女子,当时,他冒死潜入宫中,差点命丧,若不是云妃相救,他如今早已死了。
玉汝恒看着千瑾辰,知晓他是个感恩之人,“倘若她跟你出宫,那你这一世都要照顾她,你可愿意?”
“会。”千瑾辰抬眸看着玉汝恒,“属下对她只存着感激之情,却不会是个始乱终弃之人,倘若她愿意,属下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玉汝恒微微点头,她知道千瑾辰,她要定了,因为他的忠诚。
千瑾辰看着玉汝恒,“少主,属下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玉汝恒浅笑着看他,虽然不知道他素日与白玉恒是如何相处,可是,如今的她,能够寻到一个可靠信任之人却是很难得的,在人人都戴着面具,种种防备,算计之下,还有一个人能够对她真诚相待,的确很难得。
“好了,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这些时日,你便待在我这处,等过几日,我有事情要你去办。”玉汝恒知晓千瑾辰的武功不错,虽然比不上高手,却也是算是高深。
千瑾辰连忙点头,便纵身一跃,便上了房梁,玉汝恒抬眸看着他,勾唇一笑,“去床榻歇着。”
“是。”千瑾辰知晓玉汝恒说一不二,便随即落下,转瞬便脱了鞋子,躺在了床榻上,掀起锦被盖好,便合眼睡去,也许这是他这半年以来,睡得最踏实一晚。
云浮宫内,云妃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这些时日的温存,她早已经习惯夜晚有他的陪伴,她拢了拢锦被,却还是觉得冷。
玉汝恒当真是在方榻上歇了一晚,翌日醒来的时候,便看见千瑾辰已经将床榻收拾整齐,利索地洗漱之后,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玉汝恒随即起身,想着他如今的身形穿她的衣裳有些短,可是,穿季无情留下的又有些长,抬眸看了他一眼,富春的身量与她差不多,待会去他那处拿几件过来。
千瑾辰见玉汝恒盯着自个上下打量,他抬起手摸着自个的脸颊,“少主,有什么不一样吗?”
玉汝恒昨夜在灯光之下,看着千瑾辰不过是个清秀的少年,如今映衬在晨曦之下,反而多了几分的英挺之气。
她低声道,“我在想给你备几套衣裳。”
千瑾辰摆手笑道,“少主不用费心,属下已经习惯。”
玉汝恒见他如此坦荡,不由得一笑,便行至屏风之后,换了干净的官袍,抬步踏出屋子,门外候着的长随见她出来,便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玉汝恒转眸,屋内已经没有了千瑾辰的身影。
待长随退下之后,千瑾辰便轻盈地落在地上,脚步极轻,他随即行至她的身旁,玉汝恒转身行至书房内,她记得昨日有人送了她一副白玉碗筷,随即便拿了出来,待走出时,便看到千瑾辰依旧笔挺地立在原地。
“坐吧。”玉汝恒笑看着他,随即便坐下。
“是。”千瑾辰有些拘谨,但还是乖乖地坐下,玉汝恒将碗筷递给他,“用吧。”
“这……”千瑾辰见玉汝恒细长的双眸闪过不容反驳的冷沉,连忙拿起碗筷,“少主,您一点都没变。”
玉汝恒挑眉,低笑一声,“难道我以前也是这样?”
“恩。”千瑾辰笑吟吟地点头,他突然发现自个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二人刚用罢早膳,便听到屋外传来于粟的禀报声,“厂臣,黄立门有情况,似是发现了大冶国潜入后宫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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