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不舍这双眼睛

    皇宫议事阁，新禹皇稳坐案前，面前放着一道圣旨，其上已着笔墨，但最后的“钦此”二字却迟迟不能落笔。

    而在他正对面，一衣着凌乱的美妇颓丧的跪着，神色呆滞，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在嘲笑什么。

    整间屋中唯有他二人，静默无声，凝重的气氛似乎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半开的窗户外，依稀能够看到流云飘过，炎炎夏日却始终进不来此间。

    美妇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那紧锁眉头的金袍之人，她的眸中含有说不清的意味，似爱恋，又仿佛在叹息。

    一片青叶被风带入窗户，轻飘飘落在案上，恰好挡在了皇帝的笔端。

    便是这时，屋中的氛围仿佛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消解开来。

    一声叹息，新禹皇缓缓放下手中笔，那两个字终究是无法写就。

    “陛下，您又心软了吗？”美妇痴笑道，声音却似在悲哭，“妾身有罪，祸乱后宫，罪在不赦，早已不想活了，还请陛下赐臣妾一死。”

    她在恳求皇帝，语气却在像说着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新禹皇慢慢自案后走出，在这个美妇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忽然间又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这个曾让他痴迷的女人。

    他这辈子拥有太多美人在怀，但钟爱的却只有一个，斯人已逝，纵然面前的女子容貌再与她相似，依旧不是她。

    “十年来，朕从未碰过你，也从未与你说过一句话，朕以为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如今看来，朕真是高估你了，越妃。”

    新禹皇将视线看向窗户之处，一想到这副面容之下的毒蝎之心，他心中便莫名的悲痛。

    “陛下，事到如今，何必说那些，当初妾身与祝姐姐情同姐妹，一同入嫁皇室，陪您征战天下，鞍前马后，从无怨言，而您呢，眼中只有祝姐姐一人，妾身从来只是她的替身。”

    说到此处，她话腔中隐有悲戚之意，“您对妾身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妾身的眼睛与祝姐姐的极为相似，妾身心中不忿，但因为一心爱着你，便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但，妾身最痛心的是，当《至尊六合术》需要择您身边一人时，您最终还是选了妾身。”

    新禹皇听到此处，神色越来越冷，仿佛越妃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登时扭头一吼：“你闭嘴！这件事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朕的芸儿又岂会修炼这该死的功法，去对抗邪魔。

    朕与芸儿情投意合，这后宫三千，但对朕来说，都及不上芸儿的一根头发！”

    当年，骨山老人横行京州，无人可治，只要是被他击杀的强者，死后魂魄难入轮回，被他强行拘下，成为其助力，而死亡的强者肉身也会褪尽血肉，化为白骨战将，为他作战。

    在新禹皇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世外高人送来绝世功法，需以沾染龙气的女性强者修炼方可成功，但因不是素阴之体，便会时刻消耗生机，以换取力量。

    作为半神级别的邪魔，只有这一部功法能够降住他，那就是以命换命。

    “您是九五之尊，自然说什么是什么，既如此，陛下还是早做决断吧，臣妾也无话可说，对所有的罪状供认不讳。”越妃冷声说道，眸中仿佛凝结了一块坚冰，对于皇帝也不再抱任何希望。

    或许，从很久之前，她便已经失去了希望。

    “你就这么想死吗，越妃，你为何要堕落到这种地步！”新禹皇盯着她，怒火中烧，“你明知道鸿儿的重要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可以对芸儿下手，甚至与老三做出那种事朕也从未想定你死罪，可是，你偏偏要触犯朕最后的底线！”

    越妃没有回答，面前这个男人心中的悲痛她能清晰感知到，这一辈子能够让他为自己痛心一次，就够了。

    她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道血箭，溅到新禹皇的龙袍之上，染红一大片。

    “你……越妃，你这是何苦！”新禹皇急忙扶住越妃，但是神色却依旧冷峻，他还是不能原谅越妃所做的事。

    “陛下，妾身一直都知道，您从未对我动过心，只是不舍这双眼睛，才没有狠心杀我。陛下，妾身死不足道，但是武儿那个孩子，他只是年幼，被我诱惑，才走错了路，求陛下饶他一命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越妃在来议事阁之前便已服了毒药，元神之光黯淡，心脉也逐渐被毁坏，新禹皇知道，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