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也快干涸了。
“陆小满,今日取水完毕。”
“下一个,陆飞!”
负责汲水的人用嘶哑的嗓音高声念道。
长队缓缓向前挪动,无人理会。
“这种等死的日子老子真的过够了!”
“族长自己非要待在这个鬼地方等死,拼什么拉上全村人给他陪葬!”
“凭什么!”
就在这时,刚刚取完水的那个人忽然摔了手里的木桶,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木桶里的水洒了一地,有小孩被吓哭了,哭声嘹亮,紧接着就是女人或是斥责,或是低哄的声音。
入眼所及的一切景象,再加上头顶压抑无比的乌云,构成了书卷中的四个字:民不聊生。
季怀幽抿紧干裂唇角,面露不忍,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了颤,随后便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
女子一身玄色衣衫,英气的眉眼间透着凌厉,压迫感十足。
“林二,把他带下去清醒清醒。”
“是,陆姑娘!”
那个闹事的男子很快就被人架走了,难听的谩骂声一路远去。
现场却并未就此安静下来,被吓哭的小孩还在哭,他的母亲一边伸手去捂他的嘴,一边簌簌地掉眼泪,声音哽咽,“小宝乖一点,别哭了”。
女人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勾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那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陆北依放开季怀幽的手,缓缓走了过去,在女人垂泪的目光中,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拇指大的糖,递到了小孩面前,淡漠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小宝……小宝快谢谢姐姐。”
肌黄面瘦的小孩在妇人的催促声中怯生生地接下那颗糖,终于不再哭泣,眨着一双水洗过的大眼睛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陆北依嗯了一声,伸手掐了一下小孩的脸蛋,然后抬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沉声道。
“今日早上,县衙门前张贴出了云州最新的受灾情况……就在上个月,白羊县死亡二百三十一人,蔚县,死亡一百四十二人,洪县,死亡二百六十八人……翼县死亡三百四十六人,其中六个村子共计一千六百二十八名村民离开翼县,徒步前往府城,却在城门口遭到了官兵的拦截,被迫原路返回,近一半人被活活饿死冻死在了路上。”
所有的数字都是她跟着衙门的人跑遍了整个云州统计出来的,她曾亲眼看到过衣衫褴褛的老人曝尸荒野,没剩多少肉的尸骨被饿疯了的野狗分食,也曾见过走投无路的百姓易子而食,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父母将一辈子生活在愧疚的煎熬中。
陆北依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继续道。
“而良玉县,上个月的死亡人数只有三十五人,陆家村只有三人,皆是因病逝世的老人,无一人是因受冻受饿而死。”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待在村子里,或许过不上什么好日子,每日的吃食只够果腹,衣物勉强能御寒,每天所取的水可能会越来越少,却不会突然断掉……”
“这样的日子枯燥又绝望,似乎没什么盼头,却能让你们活下去,一直活到旱灾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