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谌心下明朗,小团子的童言童语让他如拨云见日。
他坚定了心意,一把将小团子抱起来,大步流星越过花园。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比他听到的还要多的多,整整一桌子。
易晚看到他过来,快步迎上前:“师父帮了我多少,我无以为报,只能备下简单饭菜以表感激的心意。”
“凡事在心。”帝谌带着温润的笑意:“麻烦你和慧嬷嬷了。”
慧嬷嬷正在摆放碗筷,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他,客客气气道:“老祖宗这话就折煞我们了。”
“您帮了我家小姐,小姐孝顺师父是应该的。”
孝顺两个字,瞬间拉开了他和易晚的距离。
帝谌笑意僵了僵,旋即若无其事道:“她叫我一声师父,我总要为她做点什么。”
易晚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她担心慧嬷嬷说出什么惊骇之言,赶紧招呼道:“都坐吧,这里没外人,不用这般客气,没得生分了!”
“对对对。”小团子拉着帝谌坐下,道:“我们是一家人啦!”
因为开场这两句话,一顿饭气氛很奇怪。
易晚不太敢看帝谌的眼睛,她总有种自己过河拆桥,过于无情的感觉。
帝谌看出她的内疚和心虚,索性做出了几分委屈姿态。
两人相处很多,他的小表情和姿态易晚了解,慧嬷嬷却不清楚。
慧嬷嬷很满意两人之间疏离的样子,越客气越好!
易晚察觉出帝谌的委屈,心下更内疚了,她不住的给小团子夹菜,顺便给帝谌也夹菜。
饭后,慧嬷嬷和白术收拾残局,易晚和小团子跟着帝谌去了念晚楼。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独属于帝谌的地盘。
屋内布置简单大气,她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小团子跟在她身后,见她在哪儿多停留一眼,就会充当解说,告诉她东西的来由。
帝谌听着身后两人叽叽喳喳,嘴角忍不住上扬。
等走到书房,帝谌看了眼小团子:“你在外边等着,我有些话跟她单独交代。”
“哈?为什么?”小团子不愿意,嘴巴撅的老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你可以听,但你太聒噪,会打断晚晚的专注。”帝谌蹙了蹙眉,道:“事关新弟子的考核,你别捣乱。”
“要是她失败,早前在众人面前立下的誓言必须履行,可就不能留在灵仙宗了!”
小团子可不想易晚离开,赶紧乖巧应道:“那好吧,我在前屋等着,你们快点说话哟!”
书房内,又是另一种格局。
各种类型的医书琳琅满目,充斥着淡淡的墨香。
书桌上摊开画了一半画,从易晚的角度看,画上应该是一位妙龄女子。
她担心窥探到什么不该看的,赶紧心虚的挪开眼。
小动作被帝谌看在眼里,他笑了笑,大.大方方承认:“没什么不能看的,是你。”
他拿着画像给易晚展示:“或者说,不完全是你。”
画上的女子已经描出了五官,轮廓柔和,美艳无双,和每个早晨铜镜中的模样大差不差。
易晚抿了抿嘴,避开帝谌的话题,只夸道:“师父的画功真好,栩栩如生。”
“你不用逃避。”帝谌叹了一声,将画放回原处,转而拉开桌后的大箱子:“这样的画,我这里数不胜数。”
半人高的箱子,足有七八口,每一口里面都只装着画像。
随便展开一幅,和桌上未完成的画像一样,全部是她的容颜。
或颦或笑,很多生动的样子她自己都不曾留意。
不,这甚至不知道算不算她,更准确的来说,这是帝谌记忆中的那人!
帝谌挨个打开,感慨诸多:“这只是简单的一点儿,还有更多的画存放在单独的房间。”
“千年来,支撑我度过漫漫长夜的便是这些了,我每一刻都在祈祷,你的魂魄在轮回中出现。”
易晚惊诧之余,脑袋中的凌乱的画面骤然清晰。
或许是因为那些画过于传神,看之身临其境,竟让她尚未适应的灵魂震动,勾起了更多从前没有的记忆!
“帝谌……”
“常景棣……”
“姮晚……”
“云晚意……”
四人的画面交替出现,重要的节点一一清晰。
因为这些画,不被她接纳的魂魄,竟然与她的身体完全融合了!
但,融合带来的除了多出来的记忆,还有撕裂魂魄般的剧痛。
易晚表情痛楚扭曲,捂着头倒地,天旋地转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痛的连声调都变了。
“晚晚?”帝谌脸色猛变,来不及收起画像,快步冲上前扶住差点摔倒的她。
易晚没了力气,帝谌不好挪动她,只能和她一起软在地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易晚按着太阳穴,柔弱无骨的手上青筋格外明显,她闭着双眼,任由各种画面在脑中翻滚。
疼的发蒙,回答起来断断续续:“疼,头,头好疼,不止头疼,哪儿都疼!”
帝谌隐约察觉了什么:“魂魄出问题了,对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易晚声音急促凌乱,带着几分哭腔:“我好疼!”
帝谌看在眼里越发心疼,他抬起大手尽量温和的将她的手拿下来。
易晚迷蒙中承受着那些忽然的记忆,依着他的动作并未反抗。
“丢失的魂魄消失太久,融合起来本就困难。”帝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加上你情况特殊,明知道那些魂魄被做了手脚,却无法生剥出来。”
“眼下先给你渡些灵力,等暂时缓解后,再来想办法。”
易晚浑身无力,闭着眼连话都不想说,靠在他身前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灵力入体可能还是会难受,你稍微忍忍。”帝谌一手握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免得她乱动。
另一只大掌覆在她额间。
紧跟着,易晚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正顺着他冰凉的指间缓缓没入体内。
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顺着那些温热竟是一点点缓和。
脑中画面,也逐渐平缓。
她不禁想要更多,身子靠着他的手抵了抵。
两人本就靠的很近,易晚最虚弱时被他扶着,完全倚在他怀中。
他们一起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帝谌担心她接受不了属于他的灵力,自然不会和她的动作对抗。
很快,两人的距离再度被易晚的动作拉近。
呼吸相闻,近到他垂眼就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原就不平静的心,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
时隔多年,她的气息那么熟悉,和每晚梦中的一模一样!
这一刻帝谌很想不管不顾,将人狠狠搂在怀中,亲她吻她,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
但这念头刚起,就被理智压了下来。
姮晚和云晚意的记忆并未完全出现,易晚还是易晚,没有重塑肉身,他不能乘人之危违背她的意思。
帝谌喉头滚动,沙哑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悸动:“晚晚,你好点了吗?”
易晚贪念那些温暖,贴着他还不自觉,如同晒太阳的猫,懒洋洋嗯了一声。
她的样子,比刚开始好多了。
帝谌试探着收回手:“你灵根毁过,刚重塑不久,无法承受太多灵力。”
谁成想,他的手刚离开易晚光洁的额头,她就不满的睁开了眼:“不!”
她眼底的迷茫和痛楚尚未完全散去,四目相对时,他的样子和记忆中的人一点点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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