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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晴好的午后,她叫住了要出府的夫君。
“夫君,你为何,我是说,或许有些不敬,刘氏那样待你,还为你娶了我,你初时为何却待我这般好?”竟然没有迁怒?
就见逆光之中,面对而立的那端方如玉的公子弯了眉眼,薄唇轻启,“不瞒夫人说,其实我是调查过你的家世,我也知你在娘家中不易,这一切本就是继母算计,如何能迁怒到无辜的你身上呢?”
“那你,可曾对我......”有情?
水家大公子素来是细心体贴的,此刻却蹙了眉,沉默少许,才道,“于我而言,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水家的亲人。”言下之意,便是一年多来,培养出的是亲情。
那人或许是怕她多想,又往前行了两步,拉起她手,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夫人莫要多想,我并非那等薄幸之人,既如今娶了你,便绝不会去招惹别的。”
这人向来言出必行,她自然是信的,只是不知为何,明明炎夏灼热,心里却流淌过一股凉意,原来,她仅是妻子,却不是心上人。
“铺中尚有事,夫人若无别事,我便先去了。”她还没回过神,对方又道。
“好......”她听见了自己空洞的声音。
就见对方行色匆匆带了下人出去,鬼使神差地,她竟跟了上去。
行了不远,就见自家夫君突然止住了脚步,停了一个贩卖糖人的小摊上,小摊旁有个粉雕玉琢的锦衣小姑娘,想必也是哪个世家的小姐。
夫君与那小姑娘说了一会话,看着有些熟稔的模样,还买了糖人给那个小姑娘。
未几,那小姑娘的丫鬟来找,小姑娘便跑走了,夫君也继续往铺子去。
她问跟在身边的侍女那是谁家的小姐,侍女却思考了许久,才说,“似是上官家的姑娘。”
她心中估量了一下那小姑娘的年岁,与所知上官家的人口,便知那许是行七的那位。
那日深夜,她试探地问夫君,“听锦书说,今日你在街上遇到一个小姑娘,可知是哪家的?”
夫君不疑有他,“不知,不过那小姑娘倒是个有些逗趣的人。”
“夫君莫不是喜欢这样的小姑娘?”这话却引来了对方诧异的目光。
“夫人向来大度,怎地今日突然对一个不知名的姑娘吃起味来?那小姑娘瞧着才十岁有余,为夫却也不像有那种癖好的人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却没告诉夫君自己知道那是何许人家的姑娘。
直到多年以后,夫君的二弟欲娶上官家的四小姐,五妹引着几位上官家的姑娘入府来,她一眼便认出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今已长大了。
再去偷觑夫君神色,却无异状,似乎已忘了,或是不认得了。
后来听闻夫君去云城一行,回京却是与那上官家七小姐一同回来的。
她身子也渐渐地不好了,一如她娘亲的当年,有些经历,当真是相似得令人叹息。
府中大夫对她说,“夫人这是早年陈疾,如今却又积郁在心,不益于休养,还是放宽心要好一些。”
夫君与二弟五妹皆不明白她何来的忧愁,只有她自己明白。
夫君在继任家主那日就已将继母送到庄子上,近来却不知是何人相助,竟让继母刘氏回到府中大闹,闹得她头疼,夫君便做主将她送到佛寺暂时静养。
后来她再次见到了那位上官家的七小姐,与颜家姑娘联袂而来,言辞间神色满是对她的关切,她细细打量,那都是真心的,让她不由叹息。
佛寺的夜里,险些身死又被救回来时,她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病中,她问夫君,“可曾心悦过哪家姑娘?”
纵是如玉公子的人,奔波了这些日,眼底也是一片青黑,可见疲惫,此刻却仍说着温情的话。
“夫人莫多想,养好身子为上。”
她苦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夫君若不想让我留有遗憾,便与我说说。”
对方叹了口气,这才回答,“不曾,从前忙着夺家权,无心于此,后来娶了你,”顿了顿,坐于塌边牵起她的手,“那时我就在想,便是不谈男女之情,你我就此相守一生,也很好。”
她摇了摇头,不,不好......
其实她一早便知,夫君对她从来不曾有恋慕之心,起初或许是有些利用,后来便真心相待,却也只当做家人,夫君对自己人一向都是极好的。
五妹水宁羡她能得一心相待,夫君竟能不纳妾也不与旁的女子有瓜葛。
不纳妾不拈花惹草是真,一心人却不是,只不过是先娶了她罢了。
以她对夫君的了解,虽看着似个风流人物,却正直得很,既有妻室,就断不会再与别人生出什么情愫。
若她足够自私,便也罢了,偏她如今重病,又何苦还捆着夫君不放。
若问她是否曾动心,儿时娘亲领她去听折子戏,对她说“娘以后一定会给婉儿找个好人家,让婉儿像戏里那样幸福”。
她那时其实也曾向往的,直至那双手掀了她的盖头,那一刻,她就以为这是她的缘。
或许是月老醉酒牵错了红线,错配了良缘,总之,能有这七年相伴,她该满足了。
苍白的素手搭上那只大手,“夫君,待我去后,希望你能得真正的一心人相守。”
而她,只愿来生,可得真心之人,哪怕不可长相守,爱过,即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