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雪后初霁

    第一场秋雪落下的时候，我又要去紫宸殿当值了。几天疹子退了后，我整个人瘦了一圈。

    丁蔓偷偷拿了姑姑的小铜镜，照了又照，我也我偷偷看了看觉得自己下巴尖了，眼睛更大更深了。我们两个迎着太阳对着阴面照，秋天的太阳没有夏天那么灼热，我们甚至可以抬头看一眼太阳。光斑跳来跳去，但是还是无法自由，我们本来笑得嘻嘻哈哈，忽然间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我们两个小人物，以为自己的足迹走了很远很远，但是不曾想，只是被命运所掌控的小镜子，踟蹰于方寸之间。

    姑姑来后，责怪我们两个，怪我们不加衣服，乱跑，又要发热了……我们不敢再吭声，乖乖地回去了。

    第二天，我去紫宸殿当值了。这段时间，过去了十九天，整整十九天，陛下龙体欠安，辍朝十日，之后的九天又是每天伏案批阅奏折，无从分身，更无心习字。

    我还是有些惶然，不知为何。看见陛下时，我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也瘦了一圈，以往的龙威仍在，但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温暖了好多。我知道为什么了，陛下是天子，如今的他，也像秋日一般，没有夏日的灼热，添了很多温暖，可以让我们这些蝼蚁一般的人抬头远远望一眼……

    陛下在案前习字，看见我好像想起什么一般，他问，“上次写字是你在这里？”我跪下来应到，“正是小的”。“我的那幅字呢？”我不敢吭声。

    陛下有些焦躁，大声问：“字呢？”我更加害怕，声音里拉着哭腔，求饶一般，“陛下，小的真不知。”陛下见状不再吭声，也不再理会我。

    这时候，门外小黄公公从外进来，原来是泰王爷求见。陛下一听，兴奋地撂下笔，小黄公公一看，旋又出门传泰王爷进殿。

    我赶紧上前收拾笔墨纸砚，陛下摆摆手，我只得又退一边。泰王爷进来后，目不斜视，直奔案前，欣赏陛下的字。

    听二人的对话，原来陛下写的是《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陛下与泰王爷又谈起这首诗，陛下十分兴奋，拉着泰王爷的手，让他看自己的字。泰王爷有些心疼，说“陛下，您还是要注意龙体康健，您的眼圈是黑的，身体是发黑的。”

    是啊，陛下的行为里的兴奋掩饰不住他声音里的疲态。陛下毫不在意，“昨晚边关传来捷报，这两天又一场秋雪，太应景。我心向往之，奈何身不由己，只得写诗聊以**。”

    他们在案前讨论，谈哪一笔运笔太轻，又有哪一笔结束有滞，不够俊逸。我心里也在想，如果是我写，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这一句，我要写得字中有画，让观者看出失落与怅惘。我想着自己在塞外的时候，大漠的天，大漠孤烟直雪后初霁就像梦幻一般……

    正当我还在过去徜徉时，小黄公公悄悄捅了一下我，我惶然回神，抬头撞上陛下直视的目光，有诧异，有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