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酒宴设在清州城中的中庭。四面通透的中庭,大概有五十张榻榻米大小。主座方向并排摆着三个位子,家臣的位子则分列在主座两侧。侍女们摆好了美食与佳肴,在廊上候着。
出席酒宴的全属织田家的重臣,有当家的三位家老林通胜、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还有森可成、池田恒兴、丹羽长秀、前田利家、佐佐成政、梁田政纲……
舞者们在宴席的中央跳着时下流行的舞蹈。在舞曲中途,信长才偕同浓姬与六郎坐上了主座。各位家臣见到身居信长一侧的鸦天狗武士,无不瞪圆了眼珠。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猜测着鸦天狗武士的身份。信长却十分得意地欣赏着这样的场面。
一曲过后,爱好舞蹈的信长第一个鼓起了掌。
“六郎,上前来。”
六郎起身,移步到信长跟前,盘腿而坐,听候信长的嘱咐。
“现在为你举行元服仪式。如果平手爷爷(指平手政秀,信长已过世的老师)还在世的话,应该由他来为你加冠,如今只好由我这做父亲的亲自动手了。”
“是!”
武人元服仪式相当于成人式,接受这项仪式就等同于向世人宣告自己已经成为一名武将。一般仪式从理发开始,首先将童髫解开,编成三条如大人般的发辫,然后再由与父亲交情最好、最有名望的长辈为他们加冠。在他们看到镜中自己成为大人的模样后,再到另一个房间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成人服,等到穿戴妥当后,即进行坩杯仪式。
顿时议论声四起。
“什么!那个鸦天狗武士……竟是大公子?”
“太突然了吧!”
“真像我们大将的作风啊!”
“不过你看,主公给其他几个公子取的名字也就可以理解了啊!”
浓姬吩咐侍女送上乌帽、坩杯以及装有成人服的箱子。元服仪式正式开始了。
“六郎,既然你已去了童髫,就不为你理发了。”
信长亲手为六郎戴上乌帽,然后问道:
“怎么样?感觉如何?”
六郎看着镜中戴着乌帽的自己答道。
“样子很是奇怪。”
信长大笑道:
“先去换衣服吧。”
六郎换了新衣,重新回到中庭,在信长面前坐好。浓姬为他的杯中倒入一点酒。
信长将酒碗举至与胸口平齐的位置,自豪地与六郎互相凝视着。
“祝福你武运昌隆。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六郎点头行礼,将酒一饮而尽。
“原来鸦天狗武士就是大公子,真是织田家之福啊!”
“是啊!没想到大公子已经成长为这么出色的大人了。”
“恭喜你,大公子!”
六郎的归来并非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在一片祝福声,林通胜与佐久间信盛窃窃私语道:“虽然他曾救下松平元康,可桶狭间的时候却没见他的身影。”
佐久间信盛冷笑道:“等到战祸过去了才回来,我们这大公子可是个聪明人啊。”
林通胜冷哼一声道:“这样胆小如鼠之人还有脸回到织田家。况且鸦天狗的传闻大多都是恶名。”
“佐渡守你这么生气,莫非是担心他日后会与奇妙丸公子抢夺家督之位?”
“他一个养子有什么资格与奇妙丸公子争?”
佐久间信盛将酒送入口中,笑道:“不愧是未来家督的老师,气势果然不一样嘛。”
就在两人议论之时,森可成惊慌失措地从座位上爬了出来,几乎打断了六郎的元服仪式。
“真的是大公子吗?”
“大胆!三左!”
信长喊道。可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道歉。六郎缓缓侧过身子,仍旧保持着庄重的坐姿说道。
“是我,森先生。把头抬起来。”
可成伏在地上全身颤抖,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是涕泪纵横。他就像被追赶的蜥蜴一般,快速爬至信房面前,上下打量着,再三确认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公子!真是公子!”
可成紧紧抱住信房,不停地搓着他的后背。在场的人也被他的真情感动,笑着流下了眼泪。
“够了,三左。你还想不想让仪式继续下去。”
实在看不下去的信长淡淡地开了口。森可成这才松开信房,退出一米远的距离端坐好身姿。
“当时没有保护好少主,在下真是无颜面……”
“森先生,当时要不是你和十阿弥拼死保护,恐怕我已没命坐在这里。害死十阿弥的贼人也已被我铲除干净。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是,是。”
“六郎!”信长提高音量说道,“接下来是为你改名。我现在将我名字中的‘信’字赐给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织田信房。所谓‘房’,便是希望你能成为天下百姓和平安乐的居所,是日本第一的名字,不可辜负了此名。”
“遵命!”
“来人,去把其他几个公子请过来。”
信长示意身旁的侍女。
“大公子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柴田胜家开口问道。
“之前与强盗的战斗中不慎毁了容貌。”
胜家微微后仰着身子,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京都百姓盛传的鸦天狗就是公子咯?”
“算是吧。”
“传闻鸦天狗一人拖着二十七个强盗脑袋行走于城下町,吓得贼人再也不敢到京都作乱,就连百姓晚上都不敢出门。”
信房若无其事地答道:“那是因为要带着他们的脑袋去将军那讨赏钱。”
胜家哦的一声点点头,旋即又像想起了什么,掰起手指来。
“照这么说来,当时公子年纪仅十三岁啊!”
“哗”的一声惊叹,犹如投入湖水中的大石,激起的波纹在家臣间扩散开来。
“什么!十三岁便能斩敌二十七人?”
“真是了不得!”
“不愧是鬼童子。”
“听说当时山贼的头领还是名将陶晴贤的家臣鹿长坂枪鬼,公子是如何将其拿下的?”
“手中刀剑。”
“哦?”
胜家一听,兴致大起,对自己剑术也有十足自信的他正坐身子,大胆提议。
“可否与在下比试一番?”
“柴田先生,酒宴上比试恐怕不好吧?”
浓姬有些不悦地说道。
“夫人请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信长见信房点头回应后,对胜家说道:“权六啊,你的战法还是不高明。这可是一场不论输赢对你都不利的比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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