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退了下去。随后,他站起身,理了理明丽的衣袍,行至船头,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苦相,可怜巴巴地说道:“子尧兄,你这可就大大地错怪小弟了。那日,我辛辛苦苦地拉着粮草从成汉运到大宁,可偏偏到了宁武关的时候,遭到了我那位好兄长的暗杀。当时,多亏了一位去往长平的小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才侥幸逃过一劫。事后,那位小兄弟求我将粮草送到随州城,助随州百姓一臂之力,我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救命之恩大于天,才不得已违背了自己的行商之道,违背了我和子尧兄之间的约定,还请子尧兄体谅一下小弟的苦衷,多多包涵一二。”
“去长平的小兄弟?”褚桓的眼眸微微一眯,声音添上了几分冷意:“你可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我并没问过他的名字,”沈墨白侧头思索了片刻,突然眸光一闪,笑眯眯地指向褚桓的身后:“不过,那位小兄弟的模样很是俊秀,仔细想来,和子尧兄的这位红颜知己倒是有几分神似。”
裴南秧闻言一僵,只不过是匆匆一瞥,沈墨白难道就认出自己来了?要是褚桓知道粮草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会不会把北周在随州的失利怪到自己头上,从而撕毁同自己的交易,将母亲的秘密送到姜忱手上?思及此处,她的心中蓦地一慌,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正好与褚桓探究的视线不期而遇。
裴南秧几乎是立刻摆出了一副不知所谓、事不关己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褚桓见她如此,眸子中划过一丝了然。他转过身,敛起了面上全部的笑意,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就算墨白兄有难言之隐,也不能凭着一句‘多多包涵’就草草了事。”
沈墨白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地看向褚桓淡漠的眉眼:“草草了事?子尧兄不是已经将我的一处产业透露给我的太子哥哥了吗?一夜之间,上百人死于非命,子尧兄还嫌不够解气吗?”
“上百人?”褚桓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眸中戾气暗藏,语调冷得不带一丝感情:“那我北周成千上万将士的命,又有谁来还?!”
一语落下,两人神色冷冽,狠狠地看向对方。江风猎猎,卷起两人的墨发,久久不曾落下。
僵持半晌之后,沈墨白目光中的凌厉之色渐渐退去,他长吸一口气,挑眉轻笑道:“那小弟要怎么做,才能让子尧兄满意?”
“不如这样,”褚桓缓了面色,淡淡抬眸道:“墨白兄就尽你所长,供我北周西境将士半年粮草如何?”
沈墨白笑容一滞,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子尧兄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怎么?墨白兄不愿意?”褚桓长眉一挑,悠悠说道:“那我换一个……”
“我觉得子尧兄的提议甚合我意,”沈墨白急急打断了褚桓的话,挤出了一个妖冶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请子尧兄日后多多顾念我们的兄弟情谊,随处帮衬小弟一二。”
“那是自然,墨白兄不用如此见外,”褚桓勾唇浅笑,一派风姿俊雅、温润如玉地开口说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子尧就先行一步了。下次墨白兄若是亲自来送粮草,又途径郢都的话,我必张灯结彩,洒扫以待。”
说罢,褚桓一甩袍袖,朝沈墨白轻轻揖了一礼。随后,他转身对郭然吩咐了几句,便带着众人往船舱中走去。
待得褚桓的画舫从沈墨白的雕梭船边擦身而过,一名身穿黑衣的侍卫上前几步,蹙眉说道:“戎陵侯心思深沉,多谋善断,手段心力非常人能及。王爷与他相交,无异与虎谋皮。”
沈墨白听罢,不禁莞尔一笑:“裕贤呐,你说别人在背后议论你家王爷的时候,会怎么说?阴险狡诈还是不择手段?”
那个叫裕贤的侍卫显是一愣,沉默须臾后说道:“王爷和戎陵侯自是不同的……”
沈墨白轻笑着摇摇头,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你搜罗的话本怎么样了?”
“找了好几本,都是大宁那边最新的段子,”裕贤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嘿嘿一笑道:“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闻言,沈墨白的唇边漾出了另人目眩的笑容,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看向远方的画舫。只见,长岸千里、江水浩荡,烟斜云阔、故人将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