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桓与苏弘促膝长谈之时,镇国公府东院的祠堂中,苏翊当先上香下拜,随后起身肃躬,走到供台最下层的第一尊牌位前站定,沉声说道:“这是我的大哥苏严,十五年前,伏羌大军叩关,边境多城失守,他奉命镇守的云州府在粮草匮乏、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苦苦支撑了七日。待得援军到来之时,他率官兵自城中冲出,斩杀敌寇千余,最终力战而亡,死在了伏羌左贤王的屠刀之下。那一年,他才刚刚二十四岁。”
“这……是我的阿姐,也是你的母亲,”苏翊走到第二块灵位前,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当年,她是郢都中最耀眼的姑娘,诗书骑射无一不通,十几岁的时候便与先帝一齐上阵杀敌,是当之无愧的巾帼女将。可没想到世事弄人,竟让她遭到贼人算计,客死他乡。”
闻言,裴南秧面色惨白,心头尘封多年的哀戚与不舍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压得她几欲窒息。
然而苏翊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了第三块灵牌之前。他微微一顿,转身看向兀自垂泪的谢舒湄,眼中蓦地涌起了大片的怜惜之色,语调悲凉地说道:“这是我的三哥苏泽,七年前,他成婚尚不满两日,就随着十六卫的兵士们一起去了九泾原。临走前,他将我迷晕在家中,只留下一封书信,说是此去定无归期,若天佑北周、家国未亡,还要烦请我代他照顾父亲和刚过门的妻子。后来,斡野之战结束,宁国退兵,我们去九泾原的尸山火海中找了很久,最终从死人堆里扒出了三哥的尸体。我清楚地记得,他的身上遍布着几十处刀伤,腿骨碎裂,右臂斩断,血尽而亡。”
话及此处,立在一旁的谢舒湄再也忍不住,伸手掩住脸孔,痛哭出声。
苏翊的面色一片凄凉,有那么一瞬间,裴南秧觉得他似乎立时就要向谢舒湄走去,将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子揽入怀中。然而,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微微咬牙,看向贡台的上一层,声音嘶哑地说道:“这是我的阿娘,二十年前你娘亲出事之后,她生了场大病,自此身子便不太硬朗。后来大哥战死,她悲伤难抑、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了。”
祠堂森森,烛泪滚烫。苏翊说完,从香案上拿起三柱檀香,向裴南秧递了过去。裴南秧垂眸接过,点燃细香,高举至额前,沉痛谦恭地拜了三拜,上前将香轻轻插在了灵牌前的铜炉之中。
随后,她整肃衣冠,双膝跪地,拜手下俯,以额扣地,行稽颡大礼。
许久,未曾起身。
待得三人祭拜完毕,行至后院之时,就见苏弘和褚桓正站在院内的回廊之中,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见他们走来,苏弘转过头,朝着自家儿子沉声问道:“你带小秧见过他们了?”
苏翊面色晦暗一片,颇为艰涩地应了声“是”。
苏弘心中默默叹息一声,慈爱温和地向裴南秧说道:“孩子,马上就要到宵禁时分了,你先随侯爷回去,等过一段时日,外公便会将你列入族谱,接你到府中居住。平日你没事的时候,也多来府中陪外公聊聊天,解解闷,切磋切磋功夫,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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