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回头一看,是陆休正微笑地看着我,手中提着草料。
我忙接过来,倒入南豆面前的马槽里,然后拍拍衣衫,深深地向陆休行了一礼:“多谢救命之恩——呃,我应该一见你就道谢的,可我实在太困了,就先睡了一觉,哈哈。”
陆休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摇了摇头,走到马槽边,慢慢将草料均匀拨开。
我也跟着干活,口中道:“那死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饭也没得吃,觉也没法睡,若再将我多关几日,不必砍头我就一命呜呼了。”
“嗯,”陆休接应了一声,“看你极度虚弱,没想到睡了不足半日便能醒。”
“有了这次教训,我哪里还敢蒙头大睡啊。”我挠了挠头。
陆休笑笑,不再说话,摸了摸南豆便转身离开。
我忽然发现哪里不对,赶紧追上去问:“北斗呢?”
陆休走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死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陆休头垂得很低:“它替我挡了一剑,我却没能救活它,不然,我还能回来得更早些。”
“它——你——”我有千百个问题,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陆休勉强笑笑:“北斗本就年岁已高,这样的结局,倒也不是坏事。”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默默地跟着他往禅房走。
接旨的那天,陆休意识到郑伦根本就是打算取苏断山与我的性命,于是决定不再耗费时间同此人周旋,也来不及与我通个气,便匆匆离开。这一点不用他说我也可以猜到,但我没猜对的是,他并不是去找苏断山,因为他也相信苏断山没有杀人。
“不是去找苏将军,那你是去找凶手了?”
“不错。”
“半点头绪也没有,如何确认真凶?”
“从死者身份入手,能找到更多指向凶手的线索。”
我们回到禅房,陆休坐下,吟了口茶,继续道:“而且就算五天之内来不及抓到凶手,也能通过死者真实身份洗脱苏将军的杀人罪名,这样便有理由将你无罪释放,我们才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我嘿嘿一笑,殷勤地起身为他添茶,琢磨了一下,不解地问:“苏将军是通过虫蚁叮咬的红肿之处确认死者并非魏玉,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记不记得秦如许曾说,他们师生二人一路又是马车,又是步行,吃了不少苦?”
我点点头。
陆休接着道:“按理说,魏玉那等足不出户之人,这样赶了一路,足底总会有些痕迹,可在我仔细查验尸体时,却发现死者足底干干净净,丝毫不像走了许久的样子,于是我便怀疑此人并非魏玉。”
“原来如此。”我抚掌道。
“可惜后来又生出诸多事端,郑伦屡屡干扰我查案,这条线索只能一拖再拖,平白让你去死牢走了一圈。”
我忙道:“无妨,此番让我长个记性也好。”
“脑袋没有掉,倒是比之前更明事理了。”陆休忍不住笑了笑。
这具无头尸最大的特征便是背后的七星痣,有如此奇特体貌的人并不多见,但在这样人生地不熟之处,想要在短短几天内找出来并不容易,于是,陆休便托当地的朋友帮忙寻查。
“你怎会在此地也有朋友?”
“有几位是这些年办案结识的朋友,还有几位是凉大人的门生。”
“门生?”我很快反应过来,“哦,就和向大哥一样,你说过,凉大人门生遍布五湖四海,各行各业,有时会帮钦臬司做些事。”
“不错。有了他们的帮助,很快找出死者乃是兰南附近村落的一个普通百姓,随后,沿着这条线索,我又查清了杀人凶手的身份。”
凶手名为盖召,乃是大兴人与密国人私通所生,在这西南边陲,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少见。盖召继承了大兴人的敏感多疑与密国人的好勇斗狠,渐渐成为颇有暗名的杀手,许多帮会商行都雇他来处理见不得光的事。
对于这样的人而言,确认身份还算容易,难的是如何找到他的行踪,将他抓捕归案。
“时间如此紧迫,如何抓他?”
“军刀。”
陆休想到,盖召与密国往来密切,恐怕并非只管杀人割头,说不定还知道更多内情,栽赃苏断山才是他的最终目的。若果真如此,他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苏断山有脱罪的可能。
于是,陆休想了个法子,先是大张旗鼓地拿着那把军刀四处打探由来,说这是给嫌犯定罪的唯一证物,然后有意将军刀遗落,装作未曾发现的样子,照常回到下榻的地方睡觉。
讲到这里,陆休笑了笑:“你运气不错,盖召果然急于给苏将军定罪,这样粗陋的法子,他也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