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飞应了一声,仍在低头搜寻。
“大师兄,”我再次唤道,“你是不是同密国有勾连?”
左云飞一下子顿住了,缓缓直起身,皱眉看向我:“你在说什么?”
“煽动民心是密国的拿手好戏,特别是近来时常在用,所以,看到‘大兴亡灭’四个字时,我就已想到,这一系列事件,恐怕与密国脱离不了干系。”我边说着,边慢慢走到他面前。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在他面前停下,缓缓道:“还是因为那水中字。虽然我不知具体是如何做到的,但很显然,它并不是一个会持续很久的异象。我在水坑边守了一夜,不到一个时辰,它便模糊不清,天还未亮,它已彻底消失。”
“那又如何?”左云飞看起来满脸疑惑。
“既然伪造异象是为了引起恐慌,为何偏偏挑选人最少的半夜?凶手怎能知道我们恰好会在那个时间赶到现场?”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我断定,凶手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
左云飞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想得太复杂了,是因为那水中字确是天意,自然不会考虑何时出现才会被人看到。”
我叹了口气:“大师兄,其实我还另有一位师父,就是人称‘百足虫’的白祖崇,所以,对这些三教九流的手段,哪怕不能一一还原,我也还是能分得出何为天意何为人为的。”
左云飞抿了抿嘴,又道:“就算你说得对,水中字是人为,与我又有何干?”
“三具尸体开膛破肚的刀口都干净利落,说明凶手熟悉人体,我只想着怀疑大夫,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杀人无数的江湖侠客。”我抚摸着身上的蓑衣,继续道,“齐山最近没有外人来,只有你见过所谓的蛇精,第一次上山时你与众人走散了很久,每次我在天霄山庄过夜都会睡得很熟,燕平乐死时手中紧握着金茅草,澹台大夫说金茅草可以制作蓑衣……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你,只是我一直闭眼不看。”
左云飞深深地看向我:“小师弟,我看你是查案查得走火入魔了,我可是你的大师兄啊。”
我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道:“整个齐山能那样轻易杀人剖尸的好手,只存在于天霄山庄,而天霄山庄每一个人的行踪你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你告诉我,谁还有作案的时机?”
左云飞不说话了。
我继续道:“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有什么蛇精,你见我不好对付,便伪造异象,就为了令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天要亡我大兴的征兆。可你太着急了,反而被我发现了破绽。”
左云飞半晌无言,忽然笑了:“多年不见,我竟忘了你是如此聪明。”
我心里一阵一阵刺痛,不知该说什么。
“你居然是“百足虫”的徒弟,那我真是班门弄斧了。”左云飞又道。
“我以前没有同你讲过?”
“没有,那时的你,每天都拉着个脸,好像所有人都与你有仇,熟悉了之后也不过是一起闯祸,很少听你说自己的事。”
“我以前竟是这个样子……”看着左云飞宠溺中带着一丝责备的眼神,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过去,他还是最疼我的大师兄。
左云飞似乎也是同感,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忽然又意识到如今物是人非,我们二人齐齐安静下来。
我沉默了很久,终于问道:“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左云飞轻轻叹了口气:“天霄山庄这么多人跟着我,整个齐山也多仰仗天霄山庄的庇护,我要为他们考虑。”
“背叛大兴就是为他们考虑吗?倒不如痛快承认你是为了密国的钱才滥杀大兴的无辜百姓!”我伤心之下,恶语冲口而出。
左云飞看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不懂。”
“那你就说,说到我懂为止!”我一时有些激动。
“我只能告诉你,大兴朝廷早已污朽不堪,你现在吃着官家饭,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话,但那些官员做的事,简直是猪狗不如!有这样的朝廷,大兴迟早要亡,我帮着密国做事,将来国破时,至少还能保住齐山百姓的性命。”
我有些吃惊:“你,你也知道那本册子?”
左云飞皱了皱眉:“什么册子?”
我心思纷乱,看样子,有人告知左云飞册子的内容,让他不再信任大兴朝廷,然后密国再以齐山百姓为筹码,拉拢他办事。
这太可怕了,从国学大士,到普通书生,从军旅中人,到江湖侠客,密国煽动大兴百姓造反的阴谋竟覆盖得如此广泛。
正想得出神,我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推了出去,由于没有防备,又被脚下的枝蔓绊倒,一下子滚落到山崖边上,好在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崖壁上的藤条,才没有直直地摔下去。
左云飞探头看我,见我抓着藤条吊在崖壁上,竟缓缓掏出剑来。
我怔怔道:“大师兄,你当真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