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并不意外,“现在已经快看不清东西了。”
李子卿被酒水呛的咳嗽了两声:“怎么会这样?”
“很早以前就有症状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年前,”萧平伸出修长的手指夹起酒杯饮了口酒,“那时候失明了两天,我父亲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应该会逐渐看不见东西,只是没想到还能看见四年。”
语气里没什么波动,好像要变成一个瞎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子卿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原来萧平现在看到的世界都是一片模糊,只能勉强分辨色彩和人?难怪在贡院外面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陌生,听到自己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李子卿的语气充满了惋惜:“命途多舛...可惜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萧平饮酒的姿势很是风雅,大袖飘摇,把那身书生袍穿出了李子卿穿不出的味道:“能再看四年,在下已经很满意了。”
李子卿突然想起了见到萧平时他说的那句话:之所以步行,只是想多看看这个世界而已。
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再看看大夫?”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看过许多大夫了,包括太医,结果都是一样的,”人群的喧闹声远的有些不真切,萧平的头发被风吹起了一点,“接下来...朝廷是不会让一个瞎子做官的,在下应该会回益州吧。”
“一身所学,付之东流,没有一点怨憎吗?”
“该怨憎谁呢?既已学经义,便该知天命,有些事情,躲不过终究躲不过,怨天尤人也没有用。”
“你的心态倒是很好。”
“这大概就是读书的好处了,既然反抗不了命运,就应该学会接受它。”
“如果换成以后的世界,你一定是个哲学家。”
“哲学?”
“一个极其高深的科目,比明经和进士还难,听说最开始思考的问题就是‘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倒有些佛家的意味了,不对,也像儒家自省说法...”
“...”
你一言我一语,已经两个月没见的两人像老朋友一样闲聊着,顾怀坐在一边沉默不语,只是给两人添酒,而萧平总是会微微点头致谢。
连顾怀都不得不承认,萧平是一个谦谦君子,然而就这么一个学识过人,谦逊温和的年轻人,以后的世界都要变成黑色,这个世界真是既讽刺又让人绝望。
他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前途,会进入朝廷将一身所学治国安民,然而从今以后,哪怕他的父亲是个刺史,也再无做官的可能了。
这个时代不会允许一个瞎子成为官员的,哪怕是为了那可笑的朝廷颜面。
......
看着慢慢走远的萧平,顾怀有些犹豫:“殿下,要不要派个锦衣卫送送他?”
“不用了,”李子卿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背影,也转身走开,“他不需要别人帮助。”
“给他留一些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