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好了好了,我十二点回来。”他随便敷衍一句,随即挂掉电话。
心事重重地在客厅里踱过来踱过去,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又扑到电话机旁,仔细查看话筒有没有放好。
一切如常。
茉莉,你为什么不来?就算来不了,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指向十点整。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他立即冲过去开门,却僵在门口。
“霍岩哥哥,你果然在这儿!”刘乐乐欢叫着跑进客厅,身后还跟着几个同龄伙伴,“潘阿姨说你在这儿,我还不相信呢,大过节的你干嘛一个人躲在这儿呀!”
“就是啊……”几个伙伴也连声附和,顿时一屋子乱哄哄。
“喂,你们来干嘛?”霍岩臭着一张脸跟在身后。
“来看看你咯。”刘乐乐一坐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靠枕垫在身后。“我爸要我在家过节,可是我待不住,他们也说家里不好玩,所以干脆到你这儿来了。”
他叹口气,看着四处晃悠的几个身影,一肚子气没处撒。
天哪,那个谁在干什么,在吃零子鹿的零食?还有这个,翻出了零子鹿的动画片?乐乐呢,居然抱着零子鹿最喜欢的靠枕?
零子鹿,零子鹿……
“都出来都出来!”他站到门口大喊,“我们到外面看月亮好了!”
哗啦啦一下,全部的人都集中到了草坪上,坐的坐站的站,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热闹得不得了。
霍岩端着一杯葡萄酒,怔怔地昂头看着天空。
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个大银盘挂在深色的天空,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地面像结了一层透明的薄冰,仿佛轻轻一踩,就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像心碎。
声音很轻,却很痛。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为什么要有悲、有缺呢?人长久也只能是但愿,千里婵娟更是枉然……
“霍岩哥哥!”刘乐乐推了推他,“你在想什么?我都叫你几声了!”
“哦,”他苦笑一下,“我在想,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过来。”
“陪你咯。”她捏起一粒葡萄送进嘴里,“潘阿姨说你心情不好,我正好也不想待在家里,所以就叫上他们一起过来了。”
他长长地叹口气,沉默半晌。
“等到十二点,”喃喃道,“我们就回去吧……”
“现在就快十二点啦。”
“是吗?”他错愕地睁大眼睛。
“喏,你看嘛。”她掏出手机放到他面前,“你说的哦,等到十二点我们就回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秒表不停地闪动,像无声的脚步,重重地踏在他心上。时间仿佛手中的细沙,心越急,握得越紧,沙便流失得越快……
“滴。”轻微的一声提示音。
十二点过了。
别墅里所有的灯依次熄灭,汽车的引擎声响成一片,刺眼的汽车前灯穿破沉沉的夜幕,最终消失在黑暗当中……
寂静。
微风中,一个瘦小的白色身影隐藏在大树后,像一尊雕塑般凝固。
沉沉的夜幕悄然降临,一天又过去了。
“……病人以前受过伤,这次摔倒引起旧伤复发,如果还不动手术,有可能终生残废……前期费用是五万,后期的康复费用依情况而定,你要尽快决定下来……”
医生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零子鹿茫然地走在街头,看着身边车来车往、霓虹闪烁,却不知最终应该走向哪儿。
怎么办?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找霍岩吗?她欠他的已经太多,如果再提“钱”字,她卑微的尊严将荡然无存。
前方“Si
gle?ma
”的霓虹招牌在夜幕下闪烁,仿佛一道漩涡,叫嚣着向她席卷而来,她犹豫着,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
“是你哟!”粗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零子鹿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肥胖的身影站在轿车旁,胖脸上挂着恶心的笑容。
“世界真是小,”丁虎得意洋洋地凑过去,“我们又碰上了,你说,是不是有缘啊?”上次被李云霄搅了局,他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再下手。
零子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哎哎,别走啊!”他赶紧拉住她,“是不是有困难,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一把。”
脚步轻轻顿住。
“你……你能帮我?”她犹豫着开口。
丁虎上下打量她一番,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成。
“没钱用是不是?没钱就说一声,我肯定能帮你。”色眯眯地拉起她的手,“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你脾气还真倔,啧啧,我就喜欢你这种小野猫——”
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哼。”他冷笑一声,“骨气能当饭吃吗?只要你答应一声,我一定不会亏待你。”掏出一张名片塞进她手里,“考虑考虑吧,想通了来找我。”
零子鹿僵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一摇一摆走向路边的车子。
骨气是什么?
骨气不能当饭吃,骨气不能给父亲交医药费,骨气不能给自己交学费,骨气不能让父亲生活得更好……
没有钱,骨气就是空气中的肥皂泡,看着漂亮,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等等。”一只手按在欲打开的车门上,“你真的能帮我?”
“哦——”丁虎心知肚明地笑笑,“你说个数吧。”
“我要五万。”零子鹿脸色惨白,“五万。”
“小意思。”他咧开大嘴得意地笑,“早说啊,不就是五万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轻佻地拍拍她的脸蛋,“上车吧。”
他留了个心眼,虽然对到手的猎物已经迫不及待,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还是不敢在俱乐部乱来,万一又碰上李云霄,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去哪儿?”
“跟着我走就行了。”他率先坐进车里,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她苍白着脸,站在原地没有动。
“上来啊!”他不耐烦地皱起眉,一把将她扯进去,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零子鹿僵硬着身子,任他在她身上毛手毛脚……
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为了钱而。。。。。。,这在以前,是她最为不齿的行为,而现在,她也步入后尘……不要责怪女人为什么堕落,每个堕落背后,也许都藏着一段心酸的故事。
车子在一栋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停下,丁虎露出脸,迫不及待地拖着她走进大厅,往电梯走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对男女相拥着走出来。丁虎已是焚身,根本顾不上理会别人,性急地拉着零子鹿走进去。
门重新关上,也将一双诧异的眼睛挡在门外。
七月!
在这种热的连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天气里,除了苦命的户外工作者,没有哪个人愿意在外面待着。好命一点的人都会躲在家里吹冷气吃冰淇淋,而学生,正是这种最最好命的人。暑假嘛,可以名正言顺的大玩特玩的时间。暑假作业?离开学还早呢,现在操那份闲心干嘛?辛苦了一个学期,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不过,对于毕业的学生来说,七月份还不是一个能够消消停停的享受暑假的时间,虽然刚刚经历过地狱,但紧接着的等待、查分、体检、填志愿等等一大堆琐碎复杂的事情,则比高考更加折磨人,至少是更折腾家长吧!虽然现在的高考分数都可以第一时间从声讯台查到,但学校放成绩单那天,学生们还是一个不漏的去学校报到,有不少人都是父母一道儿跟着去的,浩浩荡荡的队伍,远远看起来,蔚为壮观!
“这见鬼的天气,简直要热死人了!”李云霄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手里抓着那张薄薄的体检表拼命的扇,黑黑的脸上满是汗珠,他也懒得去擦,反正擦也擦不完。“木乃伊,你都不热的吗?也对哦,哪有木乃伊会流汗的?会吓死人的说!”
霍岩依照惯例不会搭腔,一身白色运动服的他看起来清爽极了,苍白的肌肤上一滴汗都没有,跟站在身边的李云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围的女生们或偷偷或光明正大的看着他俩。他无知无觉,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遥远。
“你只要肯闭上嘴五分钟,保证就不会流那么多汗了!”一个戏谑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两瓶还冒着凉气结着冰珠的饮料空降在两人面前。
李云霄的眼睛都发出绿光来了,他咧开大嘴,笑出一排白牙,“小妹啊小妹,你真是上帝派来给我们的天使啊!”伸**过饮料瓶,一仰就是半瓶下肚了。
“去!少拍马屁!你少让我收拾你那臭咸鱼味道的球鞋就算是恩典了!”短发俏丽的高挑女生白了他一眼,随即笑容可掬的转向霍岩,“霍岩,喝点饮料解解暑吧!”
霍岩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开了。齐小妹——后任的篮球部管理人,呆了呆,看向李云霄,“他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臭咸鱼味道的球鞋?好熟悉好让人怀念的说词。李云霄恍惚了一下,又笑嘻嘻的伸手来抢,“不喝正好!给我喝,我还没喝过瘾呢!”
“你想的美!”齐小妹眼明手快的护住饮料,让李云霄抓了个空,自个儿拧开盖子,美美的灌了一大口,叹了口气,“真爽!这么好喝的饮料他居然不喝,真是怪人!”
“本来就是灵中的一大奇观啊!”李云霄横下心不让自己想到别处去,咧嘴笑道,“你都来了两年了,还没习惯?”
“还说呢!”齐小妹噘起嘴,“都两年了,他跟我说的话都不超过10句!亏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同社团的,这么冷淡!整个篮球社里只有他的柜子不许我碰,我好心帮他擦球,他居然把球给扔了。气死人!”
“你们女孩子真是够小气的!”李云霄摇头叹气,“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还要翻出来说。亏的你记性好!”
“哼,这种奇耻大辱,女孩子都会记一辈子的呢!”齐小妹不服气的反驳,“再说我哪有小气,每次不都是我主动示好?可他都不领情。”
他不需要你主动示好,只要你别去打扰他就行!这种话李云霄当然不会说出口,事实上全篮球社的人都知道这个高二时甫转来灵中就积极申请要加入篮球社的俏丽女孩喜欢霍岩,大家都猜她是冲着霍岩才转学过来的。因为她身材高挑,篮球打的还真不赖。加上她长相俏丽讨喜,嘴巴又甜。两年下来,她赢得了除霍岩外篮球社里每一个人的喜爱,包括脾气古怪的唐教练。可是,那有什么用?霍岩不喜欢她啊!人家可是只要霍岩喜欢的说。
“我们去找霍岩!”齐小妹目光如炬,早就发现了霍岩的落脚点,但又不好一个人直接过去,只有拉着李云霄。李云霄冲天空翻了个白眼,也只得跟了过去。罢罢罢,就算是帮木乃伊的忙吧!虽然那家伙并不需要人帮忙。
就这么,三个人又凑到了一块站着,齐小妹搭讪着用体检表扇着风,“今天真热,‘七月流火’,古人说的真是对极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七月流火”,却让霍岩和李云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李云霄是又气又急,这丫头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而霍岩则是煞白了一张脸,目光变的更加深远而无焦距。恍惚中,那一个秋日的午后,静静的课堂里,白衣银发的年轻老师站在讲台上,而讲台下,那个目光清澈如水的女孩儿,用清清朗朗的声音背诵着老师随手在黑板上写出来的《诗经?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
“我、我又怎么了?”齐小妹嗫嚅着,她真是摸不着霍岩的心思,爱的好辛苦。
李云霄看着觉得不忍心,只得出来打圆场,他故意大惊小怪的推了齐小妹一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学问的啊!居然会背诗经上的句子。不得了啊!”
“这是诗经上面的吗?”齐小妹有点迷糊,她只是听过这句话,觉得挺好听的,随口拿出来用而已。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是指夏历七月,火则是指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每年夏历五月黄昏时出现在正南霍,正在天空当中,六月便向西斜,七月就由西往下沉了。‘流火’是标志着秋天的开始,而不是形容天气热。下次不要用错了。”霍岩淡淡的说了这一番话,让李云霄傻了眼,而齐小妹则满脸通红。他第一次跟她说这么长一段话,居然、居然是来纠正她的错误的吗?哦,她糗大了!
李云霄瞠目结舌之余还是没忘记他负有“打圆场”的重责大任,真是个好人啊,他边自我感叹边道,“木乃伊,你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
“K大吧。”霍岩笑了笑,“你呢?”
“我?当然非K大不报!我已经决定了,所有志愿都填K大,破釜沉舟。不录取我我就不上了,打工去。”李云霄豪气冲天。
“啊,那样不好吧?”齐小妹庆幸终于有了她可以插上嘴的话题了,感激的望着李云霄,“以前不就听说有一个学生把所有的志愿都填了B大,据说分数也够了,可是B大还是没有录取他嘛?说什么这样的学生太过偏执,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等等等等。你不怕也落的这个下场?”
“哼,不录取我是他们的损失,我有什么好怕?”李云霄一甩头,“盖茨不也没念完大学?照样当他的世界首富。”
“你还想跟盖茨看齐啊?少来了吧!”齐小妹推他一把,笑了起来,她的成绩很好,分数上K大绝没有问题,四年大学的浪漫生活,她可是抱了很高的期望值,说不定就遂了她的心愿呢?而且,至不济,高中时代的“三人行”还是可以维持下去的,只要她死拖着李云霄就行,那个人可不像霍岩,他是很怜香惜玉的。所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霍岩身边最亲近的女孩子,其他女生别想插进来。这么想想看她还是有很大希望的。现在她唯一的隐患就是当年那个女孩,好像叫零子鹿是吧?据说当年跟霍岩关系不一般,也是他唯一一个和颜悦色相对的女生。不过在两年前她转来之前就转学走了,转到哪里去无人知晓,反正据她观察两年来跟霍岩李云霄没通半点讯息,他们也只字不提。看这样子,她会突然回来的几率不是很大。但她也不能太掉以轻心,毕竟在霍岩心里,那个人是最特别的存在。她还是早点把他搞定的好!这样就算那个人回来了,也只能干瞪眼了。反正,只要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她就绝不会放手的。
“你在肖想什么,笑的这么恶心。”李云霄反推回去,平时在篮球社推来打去闹习惯了,齐小妹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生,这也是他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你的嘴巴快赶上你的球鞋那么臭了。哼,不讲人话。”齐小妹白了他一眼,但唇角还是挂着止不住的笑。
两个人在这里斗嘴斗的不亦乐乎,霍岩却听若未闻,他的目光总是那么虚无飘渺的望着远霍,偶尔拉近了,也似乎是透过了眼前而看在不知名的物体上。这样的目光,如果不小心对上了,能让人心都凉透。齐小妹能那样缠上去,而且一缠就是两年,也真是让人佩服。
“对了木乃伊,你为什么想报K大呢?”斗嘴斗累了,李云霄又转过头来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虽然不太确定对方会不会回答,“我是因为想出国,而K大是最容易出国的大学。你呢?该不会是这个原因吧?你要想出国很容易的啊!”
“…………”霍岩沉默,他即便愿意跟李云霄说,但一看到一旁齐小妹那目光炯炯的眼睛,也登时就失去了开口的兴致。李云霄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刻转移了话题,看到齐小妹那黯淡下来的目光,他心底叹了口气,这种“三人行”,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