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地处沧州,北望沙,南望海。当然,这“海”不是真的海,而是一望无际的“绿海”。
出了沧州南,便是与西举高原接壤的岭州,常年如一块绿玉。岭州地势低,多盆地,最南边却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乃是号称“天下奇峰有二”之一的昆仑山,与之对应的另一座就是有武榜上排名第一、力拔山海的项般月坐镇的轩辕山。昆仑山脚下山脉连绵起伏,宛若云海,便愈衬得这昆仑山一枝独秀。
深山藏古寺,奇峰隐山门。
昆仑山中藏有一座刺客山堂,已经成名江湖近两百年,一直未见颓势。
在这座流水般的江湖里,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盛而不衰何其困难。江流石不转,乾坤斗移,岁月打磨的这座门派愈发遗世神秘。
从岭州南来,官道转小道,小道成小径,小径尽头,竖立着两块大石,大石上一柄石雕匕首,一柄石雕长剑,势成犄角,杀气暗透。这石雕主人手艺和修为,可见已经登峰造极。两块大石立于小路两侧,石上两道谒语:论武世间三魁,杀人天下第一。
大石形似门,后面却无路,只有绵延的群山。刺客山堂这是何等傲气风骨,又是何等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正穿过这片山林之后,来到山堂古香古色的木漆山门前,又见一块顽石,立于绝顶崖边,以剑书:云间闲散客,世上无奈人。
刺客山堂几百年来,闲人散客,皆是无奈人。
山上,苏倾天马放青崖,人处于阴冷如狱的阎王殿。出了阎王殿,见了阔别已久的阳光,苏倾天下意识挡了一下,将一口提上喉咙的鲜血强行咽了下去。
入眼是一对凶相毕露的睚眦石刻,立于这杀机暗藏的阎王殿之前。阎王殿,十殿阎王。果然不是那么好走的。
一道轻微的呼吸声从他身后传来。
苏倾天猛然拔出袖中剑,一剑后斩,斩向后方来人。
来人二指下压,施镇山印,不动声色地将剑摁下去。
“杀气重了。”
一袭长衫,一柄长剑,一手负后,两鬓斑白,老人笑着,将剑弹回给苏倾天。好高明的手段,也难怪,此人名叫王椽,乃是山堂登极殿殿主,手段不高,如何压制住山堂一帮子桀骜不驯的门徒?
“嗯,感知也更敏锐了,不错。”
苏倾天一剑倒提,另一只手扶在腰间另一柄剑上,只待拔剑而出。他警惕地打量着王椽,这老头可不是什么善茬。
王椽改单手负后为双手,失声笑道:“再摆臭架子可就真揍你了。”
苏倾天架势不变,只是后退了半步,犹如老虎捕兽之前的三分蓄力。
王椽眯起眼睛,眼神不善。他偷偷向四周看了一眼,无人,半晌之后,无奈叹了口气,低声骂道:“行了行了,臭小子。收了神通行不,算你让师叔的。”
苏倾天嘴角扯了扯,眼神缓和了几分。
王椽又道:“陪师叔走走?”
王椽这次没有给苏倾天考虑的时间,抬脚便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刚回来就板一张臭脸,活该你挨揍。”
苏倾天犹豫了一下,收起袖剑,快步跟上。
两人脚步极快,一路登山。出了阎王谷,寻一条小路往上走,越来越高,往别处看便越看越远,众山越小。再往高处走,来到了在昆仑山算是极有名的一处地儿,青崖。这地名取自几百年前驾鹤巡天的“诗剑仙”所作的“且放白鹿青崖间”,是一处天然断崖,此处望远,目力所及没有一丝阻隔,云海翻滚,天地合一。苏倾天正是将那匹同行而来,日行八百且一千的“追月”放在了这里。
王椽径直走到崖边停住,儒衫长剑,十足的仙风道骨。
他淡淡问道:“还在怪老爷子让你走转轮殿?”
苏倾天不置一言。
王椽接着道:“你有你的理念,山堂有山堂的规矩,而有些规矩是坏不得的。两百年来我们一直不曾式微,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这百年来山堂胸怀广大,能登上那座顽石点头的山门便收徒,能杀任何一位三品以上的高手便能进‘登极殿’悟道,看似风光,但真正让山堂屹立不倒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那些看不见的条条框框,你能明白?”
王椽微笑道:“你可是天罗殿头号杀胚啊,当年未学大成便强行入世,老爷子可是生气得很呐。就凭这一条,就是说你是叛徒又能如何?你不清楚山堂对付叛徒的手段?这些年你可曾见过一个天罗殿杀手的影子?”
王椽一抬手,止住了苏倾天的欲言又止,自顾自说道“阎王殿主刑罚拷问,十殿阎王杀九品武夫,秦广杀末品‘无己’,楚江杀‘无功’,宋帝杀‘无名’,仵官杀罗预,阎罗杀弹指,卞城杀刹那。后面三殿,泰山杀三品高位,都市杀二品圣言,平等杀一品天命,最后一殿转轮殿,杀天下武夫,但可以根据山堂堂主或阎王殿主的手令改变被罚者面对的位阶。山堂记大过的弟子回山堂走一遭阎王殿本就无可厚非,这阎王殿不针对你一个,但依老夫看来,你这趟走转轮殿,走得。”
苏倾天沉默片刻,问道:“转轮殿号称杀尽天下武夫,那杀得了天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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