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薛掌柜翻了翻近日的账本,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庆宇打扫着后边的药格,听到薛掌柜再次叹气的声音,忍不住没好气道:“薛掌柜,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这一上午都叹了八千回了!”
薛掌柜转过头狠狠瞪了凌庆宇一眼:“小子就会说风凉话!你也不看看这几日的进账,都开张快一个月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天都在亏本?”
薛掌柜有些烦躁地将账本归置到一边,不想再看到那上面让他心烦的数字。
凌庆宇眉头也皱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薛掌柜,我们要相信小姐。现在的亏本只是暂时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凌庆宇虽然不懂经济之道,可是他相信陈默的本事。这么多时间来,跟着陈默学习,他实在是受益匪浅,每一本他现在学习的医书和验尸术的书都是陈默亲编,其中的高明之处,非是常人能明白的。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不管“百里医馆”怎么给他们试压,他心中却有个声音在跟他说:只要跟着小姐,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看了看医馆中今天都一上午了,才只有一个病人来抓了点药,顿时心中也有些戚戚然。
就在凌庆宇为医馆生意发愁的时候,突然看到医馆门口处走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郎,一身深紫色的锦衣长袍,乌黑的墨发用紫玉金冠高高束起,凤眼勾人、鼻梁高耸,五官深刻迷人,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如罩风霜,让凌庆宇脑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这人不会是对门医馆请来找茬的吧?!
但是不管怎么样,来者是客,凌庆宇还好抛开了脑海中的种种猜测,迎了上去:“这位少爷,是看病还是抓药呢?”
谢昭朝着医馆四处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陈默的影子,嘴里下意识地就没好气地说道:“看病!”
一想到陈默,谢昭心里那叫恨得一个咬牙切齿!
那日被陈默砍晕之后,谢昭被送回了谢王府,等到醒过来之后,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简直气得无以复加!
当即跳下床就要冲出去报仇!
没想到还没走出房门口,就被赫连晴派来的人给逮了回去。他不明所以地向赫连晴诉苦,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赫连晴非但没有说要去为谢昭报仇,反而说他活该,还将他拘了起来,请了几个文武老师天天轮番上阵给他上课,直逼得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默开张那天,谢昭还从贴身小厮虎儿那边知道了赫连晴为陈默撑腰一事,瞬间觉得似乎自从那个陈默出现后,整个世界就妖魔化了!自己的母妃居然对陈默比对自己还好!谢昭咽不下这口气,心心挂念着要一雪前耻,今日夫子生了病没来,本来赫连晴派人看着他看书,他找了个替身在书房中,自己一个人轻车熟路地爬墙溜了出去。
随便问了个路人“陈氏医馆”的方向,谢昭一个人就跑了过来。
可是现在找了一圈,居然都没看到那个“罪魁祸首”!这人都找不到,又何谈什么报仇雪恨!顿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看了一眼跟在身边对他频频看过来的凌庆宇,微微咳嗽了两声道:“你们的东家不是医术高超吗?怎么还不出来给小爷看病?”
凌庆宇等人初来上京都,所以也没见过小霸王,此刻听他指名道姓就找陈默看病,可是这浑身上下看上去又一点毛病都没有,反而脸色红润、健康过人。
不由在心里暗暗想到:莫非此人真的来找茬不成?
歪打正着,这谢昭还真就是来找茬的,只不过不是“百里医馆”派来的人罢了。
凌庆宇也不傻,想着先和这个人周旋一下,再找个由头把他给打发走了再说:“我们东家有要事在忙,若是阁下的病不严重的话,不如让我先给您把个脉吧!”
谢昭哪里有什么病啊,这一把脉不是全露馅了吗?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道:“小爷都说了,让陈默出来!小爷只要她给小爷治病!”
谢昭不愧是小王爷,亦是身居高位之人。虽然平时经常斗鸡走狗、不学无术,可是真一动气怒来,这神情、这架势,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凌庆宇勉力维持住自己的气息,不让自己的害怕之情表露出来,定了定心道:“我们东家有规定,若要请她医治,首先要付一百两定金,后续费用另算,不知道公子……。”
本想用这一条规定来让谢昭知难而退,没想到谢昭直接拿出了一叠银票摔在柜台上,斜睨了一眼凌庆宇道:“这些钱够了吗?”
薛掌柜视线落在那叠银票上,顿时眼睛都发直了:这可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啊!
“庆余,还不快去后院请东家过来!”薛掌柜立即腆着笑将谢昭请入了里面的雅间等候,出来后死死地瞪了凌庆宇一眼:“快去通知东家说有贵客等候医治,让她快点都这里来。”
这可是差不多整整一万两银子啊!要是这位大爷满意,别说是一个月人气寥落,就算是一年也无所谓。
“这薛掌柜就是个钱串子!”凌庆宇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可是看刚刚那位公子的架势,估计来头也不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药童能搞定之人,还是请东家出面的好。
陈默最近见生意凋零,也没什么反应,除了每日给带来的五个弟子授课和编写教材外,其他空闲时间便一心一意躲在后院做自己的研究。
今天听到凌庆宇说有人指名道姓要请她来看病,还微微疑惑了一下:难道是马连镇之人?可是不应该啊,如果是马连镇人的话找沈南之便可,又何须找到这边来?
想不出是谁,便也不多想,一路脚下不停地走进了医馆中的贵宾雅室内,只见一少年背对着她懒懒地窝在椅子里,指骨根根如玉,此时正不耐烦地不停地轻叩桌面,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立即转过了头来,望了过去。
陈默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明艳少年正一脸怒容地盯着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小霸王找上门来了!
上次之所以陈默敢肆无忌惮地砍晕谢昭,心中自然是胸有成竹后才下的狠手。
谢昭杀人案在上京都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后来谢昭洗清了冤屈,并非是他杀人,可是上京都人还是对谢昭的行为愤恨到了极点。若这个时候谢昭再惹出点事情,那简直就是要火上浇油了!
况且此时赫连晴应该也感觉到了潜伏在谢昭身边的危险,若再放纵下去,说不定谢昭可能被有心之人再次诬陷。赫连晴什么样的算计,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陈默之前出手教训谢昭,倒给了她一个由头,让她拘着谢昭,不再让他出去闯祸。
没想到谢王妃千防万防,这谢昭还是溜了出来,找上门来了。
“怎么?没想到是小爷我吧?哼,以为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小爷就会善罢甘休吗?”谢昭双手抱臂,一脸得瑟样,仿佛再说:小样,你这回逃不掉了吧?
陈默只觉得这人生的太高,抬着头看他还真是脖子酸,再加上刚刚一路走来,倒有些口渴,所以连个眼神都没给谢昭,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就是这种态度!
谢昭一下子又火大起来!这个臭丫头每次都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仿佛他上京都人见人怕的小霸王在她眼中不值一提一般,直让他火气上涌。
一把抢过陈默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臭丫头,你真以为不说话小爷我就治不了你了吗?”
陈默今天是一点都不想应付这个小霸王,昨天一宿没睡,此时正是精神倦怠的时候,杏眼在小霸王的左右瞄了一眼:“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来?那是想单打独斗?”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话也请快一点,她很忙。
谢昭被陈默这一句话气得玉面通红!
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一个比他还矮的瘦小女子,这个臭丫头还出言讽刺他!不过若说陈默讽刺于他,那他真是高看了陈默,她要是知道那话是讽刺就好咯!
可是今天还真TM的没有带帮手来,怎么办?打打不过,骂骂不过,拿到就这样和这臭丫头大眼瞪小眼?就这么放过她?想的美!
谢昭“哗”地一下拉开陈默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胳膊伸在陈默面前,恶狠狠地说道:“我今天是来看病的,没看我付了钱吗?你今天要是看不好小爷的病,小爷一定拆了你的招牌!”
哼,爷就是来闹事的,看你怎么样!
这回陈默倒也不分辨了,人家本来就是说来看病的,还给了钱,她确实有给他看病的义务。
点了下头,陈默认真地将小爪子搭在了谢昭的手腕上,开始细细把脉。
谢昭当即傻眼:他以为以这个臭丫头的暴脾气,肯定会将他赶出去,他到时候正好可以说他们医馆“店大欺客”,把她的名声搞搞臭,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现在已经心平气和地坐在对面,认真地把起脉来!
冬日的阳光总有些冷冷地、懒懒地,但是却又分外明亮,让人看上去就觉得有些温暖。此刻透光窗棱照射在背对着窗户的陈默身上,让她的小脸一半在阴影中一般在阳光下,光与影的结合下,形成了一副美妙的画卷。
画卷中的女子微微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是一惯的认真严肃,纤眉微微的聚拢,杏眼半开半阖,琼鼻高耸,在阳光下拉出一抹阴影,小嘴娇俏、唇似涂脂,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边,即使不动也不说话,也让人觉得她身上的气质和那阳光一样,即使是冷冷地,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因为太过明亮。
谢昭在那一刻微微地走了神,不想再说一句意气之言而打破了这种静谧的美好。
“换只手。”陈默无甚起伏的声音在谢昭耳边响起,将谢昭拉回了现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乖乖地将左手递了过去,然后继续看着陈默愣神。
突然之间回过神来,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不就是臭丫头长得好看了一点么,什么样的美女他谢昭没见过!真是见了鬼了!刚想抽回胳膊,却正好陈默也把完了脉,收回了手。
胳膊上那抹温温的触感消失之后,谢昭倒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不由得有些别扭地说道:“你别在那边装的跟真的一样!今天你要是说不出小爷得了什么病,小爷说到做到,一定派人拆了这医馆!”
陈默神色凝重地看了谢昭一眼:“你最近是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容易噩梦连连、盗汗易醒?白天的时候却会有些疲乏?”
谢昭一愣,怎么这个臭丫头会知道他最近晚上经常做噩梦?白天疲乏,他自己没有感觉到,因为谢昭本来就不喜欢赫连晴给他安排的舞文弄墨的课程,所以总是哈气连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让夫子气得七窍生烟。原本以为只是觉得无趣才会如此,被陈默这样一问却是心头一跳。
“你,你别糊弄小爷!小爷最近是有些噩梦疲乏,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噩梦谁都会做啊!”谢昭虽然不想相信陈默,可是话里话外却都表现地底气不足。
想到谢王妃,陈默也不准备和谢昭计较,这件事倒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原本以为谢昭是来捣乱的,没想到真的把脉把出了不得了的结果:“我想你最近的吃食之中应该一直有蟹黄这一道菜吧?”
谢昭这回可不觉得陈默是在唬他了。像他们这种人家主人爱吃什么,那是严令禁止传出去的,就怕外人知道,会以此来做手脚。谢昭从小爱吃蟹黄,但是上京都地处北方,那些螃蟹都是南方运来之物,即便如此,三天两头的,谢昭的餐桌上还是会有这么一道菜。
谢昭也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但也不想再说更多,只是点了点头。
陈默见状,已经差不多能肯定谢昭的身体真的是出现了问题:“若是我没有诊断错误,你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一词话音刚落,谢昭脸上微微露出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是却听见陈默继续道:“南方有一种草药长在水涧边,名唤”长梦“。这种草药若是单独服用,对人体是无害的,反而因为微微带有香味,而被当地人做成一味香料添进了熏香之中。此味药甚至有凝神静气之功效,而且生长较少,所以甚为难得。但是我前两个月在研究草药时发现遮住草药若是和蟹黄一起服用,那么就会出现失眠多梦的症状,时间长了会让人消瘦精气不正之态,直到最后完全亏空一个人的身体。”
“长梦”的这种药性从未被人公开过,所以这还是陈默自己研究的结果,想来若不是陈默对医术有着天生的狂热,此刻就算查出了谢昭身体有问题,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越听陈默的话,谢昭的心就越往下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被母妃治理地如同铁通一般的谢王府居然也是如此危机四伏,今日若不是陈默,他难道就会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吗?一想到这样的可能,谢昭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虽然每次见到陈默,谢昭都喊打喊杀的,可是他心里也明白,能让母妃力挺之人,绝对是对谢王府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且就看那个臭丫头的为人也能知道,这是个宁折不弯的,不屑说这种假话来骗自己。
“不过我估计下毒之人怕被人发现,所以并没有让你直接吃下这两种食物,而是将”长梦“添进熏香之中。正因如此,虽然你体内已经有了些毒素,但还是很浅,不足为虑。一会儿我开个清毒的方子给你,每天按时服用即可。”
陈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谢昭也再也没有不相信她的理由了。人家都说了,“长梦”添进了熏香之中,那么只要他弄一点熏香请人查验一番,自然能知道里面是否含有“长梦”。陈默不会傻到用这个来欺骗他。
谢昭的脸色变换了许久,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今天本来是想来医馆找茬才说来看病的,谁知道还真看出了病来!
不过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之后,谢昭便也不去担心,反正这种小人除非以后都不下手了,一旦下手,必然能够顺藤摸瓜,打他个措手不及!
陈默拿出笔墨纸砚开好了方子交给谢昭,谢昭接过方子后,只听陈默一本正经道:“刚刚你给的一万两只是请我出诊的费用,这方子上的药材钱还得自理。”
一句话,将谢昭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一下冒了出来:虽然从来没有把钱当回事,可是这臭丫头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一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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