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倒还真有可能,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内宫,更何况是皇后住的寝殿。要真是他的,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一面要送我去祭天,一面又送我这个那个的,自相矛盾。
“娘娘,奴婢都打听过了。皇上昨夜离开后,去了静宜斋。”翌日一清早,秋艾为我梳洗时说。
“行了,就梳个简单的样式好了。”我对着铜镜照了照,心想这古代的镜子就是不好,虽然打磨得光可鉴人,照出来的人影儿还是很模糊。要是能在这里做出照出清楚人形的镜子,发家致富不在话下。
秋艾点点头,手上动作异常熟练。
隔了一会儿,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我们就去静宜斋。”
“真去?”秋艾将梳子放在妆台上,认真地问。
“当然。”我起身,接过秋叶手上端的薏米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事,又端了一杯水,飞快地用盐漱了口,领着秋艾出了宫。
静宜斋在皇宫东北角,很僻静,但有点远。秋艾自是熟门熟路,带着我只管抄近路。这近路就包括路过岳子珊的清心宫。
经过清心宫的当口,我们见到了熟面孔——李珍。她带着几个宫女,手捧着盛着名贵丝绸的托盘,从清心宫里出来。
见是我们,李珍赶忙带着宫女向我行礼。
我见她脸色似乎不大好,指了指托盘中的丝绸,问:“怎么?贵妃娘娘看不上?”
李珍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她身后的一个宫女开了口:“回皇后娘娘的话,从前在东宫的时候,贵妃娘娘就喜欢丝绸,皇上每年都挑最好的送给贵妃娘娘。前一段,内务府收到下边新送来的样品,统共就这么三件,皇上命绣房的针娘们赶了七天七夜,要我们送来给贵妃娘娘裁制新衣。谁知道娘娘嫌绣得不好,要奴婢们拿去扔了。”
那宫女说着说着,脸上露出暴殄天物的神情。
我心里笑翻了,这哪是东西不好,明明是人不好!凤景天昨夜召了岳子珊去乾坤宫,本以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谁知道到了一半,凤景天拍屁股走人了。问题是他走哪都不要紧,偏偏走到了我那里。岳子珊打小地位高高在上,性格高傲自不必说,哪受得了这个?一早起来,见到凤景天送她的丝绸,感觉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后又得到了一块糖,心里气愤是难免的。宫女们地位就低下,她堂堂贵妃拿几个宫女撒撒气算得了什么?
我瞥了一眼丝绸,确实是极品货色,就这么扔了也可惜,便道:“行了,贵妃娘娘昨夜有气,拿你们消火也是你们的福份。这样吧,丝绸也别扔了,拿去送给宫里其它几位娘娘。贵妃娘娘以后要是问起,就说是本宫做的主。本宫也不让你们吃亏,前两日,本宫才扔了些值钱的玩意儿到池子里,就准你们一人去捞一件。”
宫女们一听,顿时欢天喜地,手舞足蹈。
李珍见状,皱了皱眉,训诫道:“行了,没个正形。还不快谢皇后娘娘恩典。”
宫女们赶紧齐声谢恩。
我会意地笑了一下,领过秋艾别过李珍,正要走,忽然听得身侧传来明媚的声音。“皇后娘娘这么早便到臣妾这里来,难道又是拿了什么画儿让臣妾观赏?”
我听岳子珊话里带刺,也不怕她,转过身直面于她。
她今天妆扮得十分美艳,乌发高挽,珠翠相宜,像要跟谁比美似的。再看她的脸色,跟抹了煤灰似的,想必没少为昨晚的事生气。
应该说,我从未拿她当对手,否则两年前她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当上太子妃。她却未必这么看我。也难怪,从小到大论家世论美貌论才情,她样样拔尖,何时输过人?没想老天就是这么有意思,横空造出我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样样跟她旗鼓相当。她不拿我比较才真是奇怪,更要命的是在她侍寝之时,我这个挂名皇后竟然让皇帝弃她而去,然后她在乾坤宫苦等一夜……我猜大约是这样的狗血式情节让她现在认为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气得连撕碎我的心都有。
生长于深宅大院的豪门贵族子女,从来就不见得是什么善男信女。在凤景天面前,很多时候,她的谦逊与温柔可人,都是装出来的。她不惜向我示弱,只是想赢得凤景天的心。这样的策略对她而言是得宜的。不过,眼下她的这种态度与语气首角暴露了她的本性。
我看着她,内心有一种悲哀。以她的条件,自由自在的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嫁掉有什么不好?非要嫁给皇帝?皇帝有什么好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得宠还好,不得宠比乡野女子还可怜。
见我不开口,她摩挲着自己涂满蔻丹的指甲,戏谑地道:“看来,皇后娘娘今天没画可以拿了?”
我摊摊双手道:“终日赏画岂不厌烦?依本宫看这宫里,哪哪儿都是一幅好景致,比画在纸上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皇后娘娘这么有情调,臣妾受教了。”她没看我,只挑了挑眉,针锋相对。
“情调是说不上,生活本来就是把杀猪刀。长得再美丽的人儿也有老去的时候,就跟这园子里的鲜花一样,再怎么美,也不过开几天就谢了。贵妃说对是不对?”
“皇后娘娘心胸真是豁达。几天时间,也够您折腾的了。”她倒也聪明,揪住我话里的字词就反击过来。
我当然不惧于她,只道:“本宫折腾不折腾不要紧,重点是咱们的皇上爱折腾就行了。本宫跟贵妃打个赌,兴许本宫这个只折腾几天的人比你这个将要折腾一辈子的人更让皇上念念不忘。”
“你……”她怒形于色,恨恨地吐出这么个字。
我迅速地接过话道:“你什么你?别说本宫根本没拿你当对手,就算真拿你当对手,你也占不了上风,别有事没事地到本宫面前找不痛快。真把本宫逼急了,本宫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欺人太甚,可别后悔!”她银牙一咬,跺了跺脚带着随侍宫女掉头就走。
“咱们又不是今天才翻脸的!您倒是教教本宫,本宫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周遭尚未离去的李珍与目瞪口呆的宫女们,道:“看戏看了这么久,赶紧散了吧!”
“皇后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话的是李珍,我看了她一眼准她继续讲下去:“奴婢从未见过贵妃娘娘如此生气,您还是小心为上。奴婢以为,娘娘凡事应想长远一点。岳家在朝中势力雄厚,您又在后宫中如此高调地针对贵妃娘娘。奴婢说句难听的话,日后您真去了魔湖,丞相大人在朝中处境可想而知。”
李珍这番话说中了我的心思,我有些沉默。岳家咄咄逼人,我如何不知,他们连母亲大人的葬制都能搬出来大搞阴谋,如果我真死了,父亲大人的晚景……想想就觉得可怕,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良久,我对李珍笑了笑,道:“谢谢你。”
“奴婢身份低微,担不起娘娘的谢字。”
“父亲大人说,人人生而平等,从来没有谁比谁更金贵的说法,有什么担不担得起的。再说了,相比那些用心险恶的人,你们比他们高贵太多了。”我善意地笑了笑,招了秋艾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走吧!”
秋艾应了一声,赶紧上前领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