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他似乎带我来到了皇家祠堂。
这里供着的,皆是陈国的历代皇帝,夜家的列祖列宗,他带我来这里?
他将我放到了厢房之中,而后在床畔坐了良久,他欲言又止,我何尝不是?我不敢睁开眼,害怕面对他,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握着我的手,一点点摩挲着,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十年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
是呢,十年的时间,谁当真忍心从此相忘于江湖?
这时,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这才放开我的手离开。
不一会儿,我睁开眼,便看见皇后娘娘竟然进了来。我连忙坐了起来,也忘记了行礼。
她坐在床畔,少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威严,多了几分母亲的良苦用心。她目光淡淡看着我,语气却是咄咄逼人,“祁言那孩子,从小就执着。不喜欢的东西,不会多看一眼,但是一旦喜欢上了,就是他的全部。你若真为他好,为何不离开得彻彻底底,为何还要回来?”
如若一开始我便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还会同他回来吗?我在心底悄然问出声。
怪不得一开始陈国圣上和皇后都是多次宣见于我,他们大抵是想早些威胁我离开。我问道,“我来陈国的路上,曾遇到多少阻挠,可是你们?”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要知道,陈国不欢迎你。”她说得很是直接,丝毫不留情面,“我以为那日我在华清池召见你,已经将话挑明了,祁言会娶太子妃,但人选不能是你,你觉得,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会幸福吗?”
是呢,一段不被陈国子民,众叛亲离的婚姻,怎么可能幸福?
我张了张嘴,却只道,“我知道了。”
她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罢,便丢下我一人离开了。
我抱着膝盖,将方才的一切仔细在脑袋里回想了一遍又一遍,这时,祠堂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不由自主便下了床,朝祠堂走去。
夜祁言跪在蒲团之上,任凭他的父王拿着鞭子朝他身上抽。
年迈的父亲仿佛是恨铁不成钢,一鞭鞭抽下来,气得他是老泪纵横,“你为了一个女人,置江山不顾,你怎么配为陈国的太子,更对不起夜家的列祖列宗!”
夜祁言背挺得极直,侧脸的线条紧绷,他冷冷回道,“一个君王,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便是打下了万里江山,又当如何?百年之后,不过孤家寡人罢了。这点,父王定是比儿臣领悟更深!”
老皇帝冷笑出声,一把扔了鞭子,“你这是非娶她不可了?”
“是。”他答得坚定,“儿臣早该将她明媒正娶回夜家,用后半生弥补于她,这是我亏欠于她的,亦是夜家亏欠于她的,列祖列宗在上,定也不会反对。”
“如果朕反对,你便是要弑父弑君了?”
“儿臣不敢。”顿了顿,“但儿臣谨记父王教诲,这个世上,只有赢的人,才有权利说不。父王年迈了,是该将朝政大权全都交给儿臣打理了。”
老皇帝仰天大笑起来,“果然是朕的好儿子!你小的时候,你兄弟三人,朕不疼嫡子,不疼老幺,最疼的便是你。你病了,朕让你母妃将你抱到我的寝宫里照顾着;有蚊子咬你,朕亲自帮你赶蚊子;你十三岁上战场,朕担心地日夜不能寐;甚至在你小小年纪时,朕便不顾百官反对誓要立你为太子!你自小便比你其他兄弟优秀,朕以为自己选对了继承人,哈哈哈哈哈,果然是选对了人,报应啊,没想到,朕也会沦落到这样一日。”
看见夜祁言为了我不惜和他父王反目成仇,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我心底已是如此,他心底,恐怕更不好受吧?
夜祁言不知何时曾一拳砸在地上,鲜血已染红了他的手,他依旧坚持,“儿臣不孝,肯定父王再宽容一次儿臣的任性!”
“好,很好!朕便等你后悔的那一日!”
……
丢下这么一句话,陈国圣上甩身蹒跚离去,祠堂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越发显得形单影只。那微微驼着的背影更满载沧桑,那是一个父亲的无奈与悲哀。
我耳边不断重复着皇后的那句话: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会幸福吗?
而我的族人们,枉死的族人们,又会怎么看待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