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来报喜,还自带了几挂鞭。
柳清云愧疚之至,再三与政老爷夫妇道歉。
贾赦叫他别在意,“早完是连着亲戚的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清楚。再者说,这又非你本意。你今日金榜题名大喜,本该为你摆上几桌庆祝才好,不过我这有些不合适。这样,你先随林大人回去,改日我必要备重礼为你庆贺一番。”
柳清云对贾赦再次鞠躬致歉,方同林如海一遭儿告辞。黛玉倒没去,还是留在后宅,陪着邢夫人在此住下。
邢夫人问她怎么不随她父亲一起走。
黛玉说不出来,她心里总是隐隐有种感觉,她暂时不能走。
果然,次日晌午的时候,鸳鸯代贾母慌忙叫来两房人。
两房的老爷太太带着各自的子女跪地,守在贾母的床前。贾母倒比往日精神,言语也清楚很多,似是回光返照了。贾母亲□代了她的私房,吩咐鸳鸯都搬了出来,一件不留。
“老大喜欢古玩字画之类,我这有些尚且能上的台面的,正和你口味,都给你。至于余下的瓶瓶罐罐,就给老二吧。还有些银子,老大你有出息,让着你弟弟些。”贾母没说怎么分,而是把话点到这里,看着贾赦。
贾赦能说什么,再说他也不差贾母那点银子,点头同意全给贾政。
贾母笑了,松口气。
宝玉终见贾母,欢喜的扑到他床前撒娇。
贾母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宝玉的手背,目光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宝玉觉得有些不对,纳闷的抬首,眼含泪的看着贾母。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贾母把人打发干净了,睁着眼,一个人躺在榻上发呆。
鸳鸯见贾母不对,凑上前去。贾母已经闭了眼,眼角泪珠晶莹透亮,瞬间就从她两侧颊面滚过。
“老太太?”鸳鸯唤了一声,却不见贾母有反应,她又叫了一声,贾母人没有回应,脸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鸳鸯大惊,伸手试探贾母的鼻息,一点气息都没有!
鸳鸯大哭,转身跌跌撞撞的推开门。邢氏等才走出院,回头身后屋门大开,众人都停住脚,回头望,只见一身青衫衣裙的鸳鸯泪流满面。
宝玉才听说黛玉也来荣府了,心里正琢磨一会儿怎么去见他,忽然感觉身边人都停住脚,气氛不对,这才迟钝的转身回首,看见了伏地痛苦不起的鸳鸯。
鸳鸯伤心欲绝,痛苦地无法喘息,哭泣都是无声的。
宝玉慌了,急急忙忙冲进屋,脚却被门槛子绊了一下子,头朝下摔个狗啃屎,鼻头都磕青了。
众人也顾不得他,贾赦叫把碍事的宝玉搀走,他则带着一家子人见了贾母最后一面。
丧事则由贾琏媳妇和宝钗一起操办。当晚贾母便被收殓入棺,停灵于正堂。
迎春得了丧报,因有孕在身无法前来奔丧,故让他的丈夫仇二爷代她而来。仇二爷行事稳重,又十分细心。来荣府规矩祭拜之后,便去安慰岳父岳母,询问二人可有需要帮衬的地方,但凡他能做到的地方自会尽力而为。
邢氏问了问迎春的状况,仇二爷对答如流,连迎春平日的喜好和怀孕后口味的改变悉数知晓。邢氏见仇二爷真心关心迎春,这才安了心,留他一会子,便打发他趁早回家陪媳妇去。
丧事如何办怎么办,贾琏媳妇柳氏觉得还是得来请示邢氏。宝钗识趣儿,没什么意见。
邢氏也在为这事儿发愁,索性招呼一家子人来商量。因荣府的爵位削掉了,贾母原本随爵位而来的诰命加身也去了。简单来说,贾母的身份已经跟平常百姓家的老太太没什么分别。
“前车之鉴,不可不鉴,这丧事不好越矩。”贾赦皱眉道。
贾政不同意,激动地跟贾赦提起母亲的养育之恩,做儿子的,就该风风光光的大办为母下葬。
邢氏找早预料到这个麻烦,所以她才会特意把人叫全了商议。
贾赦懒得与贾政多说,拍板定下就这么办。贾政不愿意,坚持如此,并且指责大哥不这么大办就是舍不得银子不孝。
贾赦冷笑:“身正不怕影斜,我行事一切皆照着礼法体度来,岂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此事就这么定下,不准有异议。明日便启程,扶灵回金陵。”
贾政惊诧:“大哥,你说什么?扶灵回金陵?”
贾赦眯眼:“怎么,才刚口口声声谈孝道,现在只不过简单地扶灵送母回乡,落叶归根,这点事儿就做不到了?”
“没,没有。”贾政哑巴吃黄连,说不出话了。
众人刚散,贾赦拉住邢氏的手道:“你会不会怪我刚才的决定冲动?”
“如此倒也好,嫡母亡,老爷是嫡长子,要守孝的。与其在京城闷上两年,咱们不如回金陵暂居,倒比这里来的清净些。”
明日就走可能急了些,不过事出突然,眼见天就要转暖了,也不等人。邢氏麻利的收拾了行李,交代了贾琏媳妇好生管家。
是夜,邢氏忙完这一切,才要预备歇息。王善保家的急急地赶来报信:“二太太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