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青莞尔一笑:“你还是那么喜欢思考,和小时候一样。”
恪文笑不出来。她叹口气,手扶着额头说:“可是当不合情理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却不知道该认真对待,还是一笑了之。”
孔青的笑容消失了。他半蹲于恪文对面,想以此鼓励她抬起头来。“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关于恪生的?”他问。
恪文这才将收到的纸条和分析出来的疑点一一告诉孔青。
“我并不想让你牵涉进来,你和陈姨已经为此受过一次骚扰,不应再受第二次。”恪文说着不断地摇头。“我只是苦于找不到人一同商量对策。”
“你很快就会有一起商量的同伴了。”孔青微笑着说。
恪文不解其意,奇怪地看着他:“谁?”
“我爸爸。”
孔青一定是在逗她开心,恪文想。她勉为其难地笑出来:“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你母亲前不久重新指定了代理律师。她指定的就是我爸爸。”孔青依旧微笑着。
恪文起初不敢相信。母亲曾经极度看不上孔青父亲,觉得他是个性格呆板没有前途的律师,怎么还会选择他做代理律师?恪文不敢将这个问题说出来,这样问有怀疑孔青父亲的职业素养的嫌疑。
母亲为何做出如此不合理的举动,恪文痛苦地想,又是一桩不合理的事情。也就是刹那间,凭着多年母女的心思共通,恪文忽然明白了母亲的心思。母亲在用更换律师的方式告诉她,有什么话尽管跟孔青的父亲说,他值得信任。
“我爸爸答应了。他很快会来天鹅岛,飞机票都订好了。”
“没错,我想起来了。我收到过外事处寄来的信,说是新的律师会来见我,就是下个星期。啊,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恪文咧嘴而笑,尽管没有笑出声。果然如她所说,不合理之下一定有合情合理的内涵。
恪文体内的另一个自我复活了。她心情舒畅,想象明天终于可以放下担子和孔青一起游玩,晚上参加人生中第一场舞会。她要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孔青谈笑,聊不那么沉重的话题。她再次为上周粗鲁无礼的行为道歉,又一次感谢他能无视阻碍坚定地和她站在一起。
“对了,有件事,我想现在和你说。”孔青坐回恪文身旁,说道。
“你说就是。”恪文的语气比起刚才轻快许多。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合不合适……”孔青开始变得犹豫不定,“我怕……我希望你能接受。”
见他表情严肃,五官不自在地抽动着,像是内心经历着不小的煎熬,恪文也压低了音量,放慢了语速:“你说吧。”
孔青深吸一口气,侧过脸看着恪文,又很快转回去。
“我打算今后选择闵颂薇。”
美好的夜色,欢声笑语的人们。晚风吹过,树林哗哗地响。
“这都是我的决定,和旁人无关。你不要怪她。”孔青叹口气,“我很抱歉。”
“不要道歉。”恪文隔了很久才说,“告诉我为什么。前两周你还坚定地选择我,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我只能说我很抱歉。”他的嗓音忽然变得沙哑无比。
“不要道歉。”恪文又说了一遍,声调不觉加高,“告诉我原因。再艰难的事我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孔青垂头看着地面,两手耷在腿上,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好几次他都抬起头来,动动嘴皮又低下去,把头埋得更低。恪文等了足够长的时间,长到她认为孔青可以现编出一套说辞,为自己开脱。
她慢慢地站起来,转头对身后的孔青说:“我有勇气接受一切现实,你却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恪文离开了。依着爱情故事里的情节,男方会追上来,向她道歉求她原谅。可回头看看,身后的道路空旷无人,只有昏黄惨淡的几盏路灯。她找不到孔青不合情理行为之下的合理内涵,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合理的内涵。
这天晚上,恪文是一个人走着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