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不是黑的?喝了圣水以后,你就注定会没命的!”虽然她已经看不大清楚此时努奔跘的模样,但是她随口胡乱说着话,想要吓唬努奔跘,让他气血流得更快一些,这样毒性发作也会更快。
“圣水?”努奔跘大吃一惊,回头看了看珠儿得娜,见她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摊开手掌,真有一团紫黑颜色的血迹。
喉咙口一阵腥甜,胸口不断有东西朝上边涌动,努奔跘一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了满口黑色的鲜血,寒铁甲士们个个慌了手脚:“汗王,汗王!”
“去,给我将他们给杀了!”努奔跘将chang枪在地上,用力喘了一口气,此时他只觉得全身都在抽着痛,脑袋也痛得要开裂了一般。
他中毒了?圣水?努奔跘吃力的朝珠儿得娜走了过去,弯腰抓住了她的衣领:“贱人,是谁买通你来害我?”
“汗王,我没有,没有……”珠儿得娜见着不断有黑色的血从努奔跘嘴角流出,心中恐惧,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会不会也跟汗王一样?她是不是也要死了?
努奔跘举起长qiang就往珠儿得娜身上扎了下去,珠儿得娜惊慌失措,赶紧闭上了眼睛——她原来梦想着能被汗王看上,成为他的妃嫔,可没想到今日却成了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天。
那时候连翘去端圣水,她将连翘拦下,不让她有走到汗王身边的机会,可没想到她只是在自寻死路。珠儿得娜好一阵怨恨,若自己不是那样想要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这事儿也不会成这样子了。
长qiang迟迟没有落下,可肚子却痛了起来,珠儿得娜睁开眼睛,就见努奔跘已经倒了下来,脸孔朝下,一双眼睛死鱼般盯着自己。
“啊!”她惊得狂呼了起来,这时一个紫衣少年飞身过来,将一个纸包塞给了她,用简单的北狄话说了几个字:“吃,要不没命。”
珠儿得娜打开那个纸包,毫不犹豫的将里边的药粉吞了下去,她已经是个将死的人,也不怕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大不了也是一个死字罢了。将药粉悉数吞下,再抬脸去看那少年时,发现他早就远去,手执宝剑,身姿英武,犹如天神。
“你们的汗王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为他卖命不成?”宝柱见着努奔跘已经倒下,大喝了一声,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寒铁甲士一怔,回头看了过去,见努奔跘倒在地上,一时间也慌了手脚,茫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们只知道为他卖命,你们可知道他是弑父弑母,谋权篡位的奸诈小人?”尕拉尔冲着高台上下的人大声喊了出来,父母的惨死、这些年的艰辛,一一在他脑海里浮现,让他心里塞塞的一片:“我是三王子尕拉尔,莫尔郄大王是我的叔叔,当年汗父还委托了几位顾命大臣,当着他们的面写下的诏书,是命我为至尊王子,他百年之后由我继任大汗之位,可谁知我狼心狗肺的大哥,竟然趁着汗父病重,发动谋逆,将几位顾命大臣斩杀,又将莫尔郄叔叔赶到了西边,我在手下几位死士的帮助下才逃得生天,今日是特地来为汗父母后报仇的!”
高台上下刹那间静悄悄的一片,人人都惊讶的望着尕拉尔,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信不信由你们,我就说这么多,莫尔郄叔叔可以给我作证,阿纳达伯伯当时也在场,那份诏书我想或许还在他手中。”尕拉尔看了看怀中的连翘,见她脸色苍白,心疼不已,抱住她就往希思神庙里走了去。
“尕拉尔,你要作甚?”方嫂追了过去:“快些将连翘放下!”
“我要带连翘去神庙,请希思女神赐福于她,让她快快好起来。”尕拉尔咬着牙,眼中有泪,一点点的落了下来,落在连翘的脸孔上。
“你真糊涂,希思女神能做什么!”方嫂一伸手:“你将连翘平放在那地面上,我先给她将箭□□,包扎下伤口,再带她去药堂,请个大夫给看看。”
连翘的伤口虽然在肩膀上,目前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血流得多了可儿说不定,方嫂伸手点封住连翘肩膀那边几个穴位,不让血再流,然后拔出刀子来,割开了连翘肩头一点点肉,用力一拔,一道血箭随着方嫂的手冲了出来,方嫂赶紧伸手压住那出血的地方,让尕拉尔从自己的荷包里找出金疮药来:“快快快,洒到伤口封住血!”
“方嫂……”连翘被那一阵痛弄得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方嫂,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尕拉尔,微微一笑,又沉沉的合上了眼睛。
第二百五十四章平判后事情多多
北狄承天六年大寒节期间,希思神庙府上动乱,努奔跘汗王身死,数百人伤亡,一日之间,北狄易主,先汗之三王子尕拉尔在希思女神前被人拥戴即位。而努奔跘的长子侥幸从希思神庙出逃脱,奔回盛京以后将城门紧锁,调兵遣将,在皇宫也宣布自立为汗王,一时之间局面紧张,呈剑拔弩张之势。
盛京的大街小巷没有原先那般热闹,家家户户都将门锁得紧紧,谁都不敢出来,偶尔有人打开一条门缝,很快就关得严严实实。
大街小巷上不时有兵士在巡逻,谁也不敢到外边乱走,生怕被当做细作抓住,最多邻居之间隔着一堵墙说说闲话,揣测着这北狄汗王究竟花落谁家。
“我倒原来就听说过,先汗是要将汗位穿给三王子的。”有人唉声叹气,摇头晃脑:“那时候先汗在世,对三王子宠幸有加,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就常常将他抱在膝盖上,亲自教他认字练武,还对旁人说,此乃我继任之人是也。”
“我也觉得蹊跷,为何先汗的病来得这么凶猛,才几日功夫便撒手西去了,大妃也跟着殉了情,又说三王子谋逆叛国……三王子有什么好谋逆的,北狄不是要传给他的?”隔着墙传来叹息之声:“我琢磨着,三王子才是这正主。”
“可不是么……话说三王子要是成了汗王,我们的日子恐怕要好过些哩。”苍老的声音长长叹息了一声:“这几年,咱们的日子可是越过越难过了。”
“唉,莫谈政事,说这么多作甚,明日出门瞧瞧,再不出门都没饭吃了。”
可是,第二日才开门,这天地就变了个样子。
北狄的城门开了,上边的旗帜已经换了名字。皇宫里那把镶满宝石的座椅上坐着的人,不再是努奔跘的大王子,却是尕拉尔。
依旧是借了乾坤门这暗道,他们夤夜杀入了盛京城内,当时正是子时,盛京城里一片沉静,在悄无声息之间,一队人将城门占领,另外一部却杀入了皇宫,轻而易举就将努奔跘的大妃与儿子们抓了起来。
见着儿子被捉,大妃吓得脸色苍白,马上献出了汗王宝印,泪流满面:“尕拉尔,你就饶过你的侄子们罢,他们根本没想着要篡位,都是他们那汗父给害的,我那大儿也不过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
尕拉尔心慈,见着嫂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根本没法子下手,莫尔郄却比他要狠心:“尕拉尔侄子,你做事不能优柔寡断,若是此时放了他们,说不定来日他们便会如同你今日这般卷土重来。”
努奔跘的大妃吓得尖声叫喊:“莫尔郄叔叔,我敢保证,我的孩子们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求你饶过他们罢!”
尕拉尔听着努奔跘的大妃声音凄厉,不由得也有几分同情,他沉吟了一声:“莫尔郄叔叔,毕竟他们是我的嫂子、侄子侄女,将他们贬为平民,圈养起来便是。”
莫尔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也罢,就这样。”他斜眼看了下尕拉尔,只觉得这个侄子还是心慈手软了些,这些是绝对的祸害,不能留着,努奔跘的大妃说他们绝不会来报复,可谁又知道将来呢?万一到了那个时候,后悔也就晚了。
只是尕拉尔既然已经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不去阻拦他,只好日后嘱人仔细盯着,倘若安分守己那也就算了,若是他们还有怨恨的心思,便在他们的饭食里下慢性中毒的药,让他们不知不觉的跟了努奔跘去了便是。
努奔跘的大妃没想到尕拉尔这般仁慈,喜出望外,连连向他磕头道谢,眼中闪出激动的泪光来:“多谢你,尕拉尔。”
尕拉尔挥挥手:“来人,将大妃与她的孩子们都带下去,寻一处府邸让他们住着。”
他坐在宝座上,望着努奔跘的大妃与他的侄儿侄女们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努奔跘比他要大十多岁,他的长子之比自己小三岁,那时候两人还曾经一道在草原上嬉戏,可此时却沦为了自己的阶下囚,想想也是伤感。
“尕拉尔侄子,别想这么多,等着过几日盛京一切如常了,那咱们就办那登基大典。”莫尔郄满意的望着尕拉尔,心里有说不出的骄傲,这小侄子跟他感情最好,那时候尕拉尔总是黏着他,让他教骑射,让他教打猎,过去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可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成了英气勃勃的少年。
“登基大典?”尕拉尔摇了摇头:“不必了,办个仪式少不得又要花不少钱财,现在北狄贫苦,何必又来浪费?哪日我简单设宴,请文武大臣们来赴宴便是。”
莫尔郄看了尕拉尔一眼,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也好。”
有一个能体贴民情的汗王,真乃北狄之福。
尕拉尔坐上汗王宝座的第一日,先是分封了有功之臣,阿纳达等几位忠心耿耿的顾命大臣一直在观察着北狄局势,早就拟定了一份可用之才的名单,尕拉尔与莫尔郄商量了一阵子,就将北狄的官吏重新洗牌,顷刻间政局瞬变。
嘉懋与宝柱一直跟尕拉尔在一处,见着尕拉尔大刀阔斧进行大换血,不由得有几分着急。嘉懋在平章政事府跟着陆大人处理了大半年的事务,官场上的事情他看得很多,前世跟今世的经验让他对一个朝代的结构调整也有自己的看法。
前世,皇上过世,容皇后变成容太后,朝堂里官员升职贬斥乃是常事,他看得实在是多,今世他亲自在平章政事府里理事,更是学了不少,于是便向尕拉尔进言:“尕拉尔,你们北狄有一些元老勋贵,你最好暂时不要动他们,先用笼络怀柔的法子,等他们慢慢适应以后再温水煮青蛙,将他们的权势慢慢的夺了去。”
莫尔郄满脸不赞成:“难道不该是趁着新朝换人?还留着那些思想顽固的人作甚?”
嘉懋正色道:“莫尔郄大王,北狄五部,你与尕拉尔只领两部,还有三部不是你们掌握之中,你如何有必胜的把握能将那三部压下?况且就算用武力压下了三部人马,难道那三部就不是北狄人?又何必手足相残?刚刚建立的新朝,肯定是要用仁政,休息养生,才能让民众臣服,若用武力镇压,那便是暴君所为。”
尕拉尔听了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容大少爷说的是。”
莫尔郄想了想,嘟囔了一句:“好像有些道理,那你说说看,怎么样办才能将这秩序稳定下来?”
“对那些根基深厚的王公贵族,暂时用笼络之术,封号什么的都别动他们,向他们示好,等着时机成熟,再慢慢一步步的夺了他们手中的权利。”嘉懋举了赵匡胤的例子:“曾经有个很厉害的皇帝,杯酒释兵权,君臣尽欢,相当愉快。”
“杯酒释兵权?”尕拉尔与莫尔郄都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嘉懋将那典故说了一遍,两人想了想,都点头称是:“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莫尔郄惊讶的看了嘉懋一眼:“容公子,你会点武功,还有治国之术,真乃是栋梁之才!”
宝柱骄傲的拍了拍嘉懋的肩膀:“他是我们大周最年轻的状元!”
“难怪,难怪!”莫尔郄凝神望着嘉懋与宝柱,连声叹息:“我们北狄却难得有你妹这样的少年英雄,难怪北狄打不过大周!”
“莫尔郄大王,北狄与大周为何一定要分个高下来?两国睦领友好难道不行?”嘉懋走上前一步,真诚的望着尕拉尔与莫尔郄两人:“我们一路过来,听到百姓都是在叹息不要打仗,希望和平,为何不能听听百姓的心声?大周与北狄的老百姓,是没有一个希望两国作战的,想打仗的,不过是那些有野心的人,他们用为国谋取利益而发动为自己夺得权势的战争罢了。”
“你们大周难道不会想着要消灭我们北狄么?”莫尔郄满眼的不相信:“我却是不信大周人没这野心。”
“莫尔郄大王,这么多年来,哪一次不是北狄先挑起战争的?我们大周人心地善良热情,根本没有狼子野心。”嘉懋才说到这里,宝柱笑嘻嘻点头:“是啊是啊,莫尔郄大王,你看看我们就知道了,我们可都是大好人,大周全是我们这样的大好人。”
听着宝柱这话,嘉懋只想笑,自己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那边尕拉尔连连应和:“莫尔郄叔叔,确实如此,要不是骆小姐他们救了我,我此时早就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莫尔郄将信将疑的望了望宝柱与嘉懋,正准备说话,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偏门跑了进来:“尕拉尔,尕拉尔,连翘不好了!”
“什么?”尕拉尔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就如一阵风般,飞奔着从偏门那边穿了过去。
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