佬——鼓师)言公。生净行言公。领班人调查。丑行调查。武行头掌刑。管伙食人掌刑。丑行开笔勾脸。生净行上香开戏。早些年都不允许妇人进去,后来坤班兴起后才取消了这一规矩。程良玉将霍大奶奶带到后台,一进后台必先到祖师龛前恭敬行礼,再向四周拱揖,敬拜前辈。那后台众人见他有功底在身,以为是哪里请来赶场的角儿也没有拦住他们。
此时后台正有条不紊地忙着,包头桌师傅负责冠、帽、盔、巾四类盔箱打开取用,角儿都正在桌边涂粉定妆,勒头、贴片子、梳头,插头面,桌上红、黄、蓝、白、黑、绿、紫、棕等什么颜色油彩都有,专门用来勾脸谱的。
霍大奶奶看着稀罕,却被程良玉带到后厢一个独立的化妆间,那里通常是给名角儿留的。程良玉动作娴熟地一下子就给自己勾了楚霸王的脸谱,从鼻窝连接通天纹直抵脑门,眼窝是上翘下垂后又回笔勾至鬓角,近似昂首甩尾的鲤鱼形,此眼称窝口眼。左右额角以月牙纹和弧线组成的寿字形眉,俗称钢叉脸。又换上了黑色平金绣象鼻,甲片为方形,靠肚下端缀有黄“网子穗”的霸王靠。一会儿功夫就摇身而变成了西楚霸王。
“愣着做什么?换虞姬的衣服!我们也唱一出霸王别姬!”楚霸王说完就将霍大奶奶推入更衣间。霍大奶奶也起了性子,换上了虞姬戏服,头戴如意冠,身穿鱼鳞甲,披黄底蓝滚边绣锦鸡斗篷,配两把长剑。
两人就在小厢房里唱了起来:
项羽: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
项羽: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故而它在帐前哀恸声唏。
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虞姬: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两人正唱的兴起,又一个西楚霸王推门进来了,一见到这油墨重彩的两人当即怒道:“你们谁啊?哪儿来的啊!”
程良玉扯过斗篷甩到来人脸上,赶紧牵着霍大奶奶的手逃了出去,那人急得在后面大叫:“抓蟊贼啊!”后台的人七手八脚地赶紧围上来,想将两人堵住,程良玉身手敏捷,拖着霍大奶奶在人群中左突右窜,很快跑到大街上。
大街两边都是摆满琳琅满目各式物什的摊贩,路上穿长衫、西服、绣裙的各式人群络绎不绝,间或有人力黄包车叮当作响地驶过,远处一群白鸽从洋教堂十字尖顶上放飞。后面戏班的人还穷追不舍,举着刀枪棍棒,调着嗓子吆喝着抓蟊贼。霍大奶奶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是跟着程良玉往前飞奔,最后实在力竭脚软差点瘫倒。程良玉冲到她正前方蹲下,将她背了起来,继续向前跑。霍大奶奶伏在他宽厚的背上,也顾不上路人诧异的眼光,只想着快跑快跑!
程良玉跟霍大奶奶躲进了一件裁缝铺子里,很快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将戏服放在路边。两个人坐在馄饨摊上,一边吃馄饨一边看戏班里的人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就拿了戏服回去了。
“我说咱们刚才干嘛要跑啊,和人家解释一下不就好了!”霍大奶奶冷静下来说。
程良玉说道:“戏班里的行头哪里是能够随便动得的,人家会与你拼命!”
霍大奶奶咕哝道:“你知道规矩你还这样?还不是你让我扮虞姬的吗?”
程良玉刚才在裁缝铺里洗去了脸上的油彩,恢复了俊容,此刻在天光下挑眉一笑道:“你还真听我的话!我不能在这里久待,今晚就要离开,你资助我一些盘缠如何?”
霍大奶奶说:“看在与你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些银钱,你好好的做些营生,莫再胡闹了!”
程良玉说:“我记你的情儿,以后但凡你有嘱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霍大奶奶笑道:“得了!别说戏词了!”
程良玉也没有多言语,看到霍大奶奶宝蓝色绣红梅绣花鞋上刚才蹭到了污渍,就伏下身子细细擦去。
一直到程良玉离开数日,霍大奶奶才从辽东沈夫人的来信中知晓:武生名角程良玉竟然一直与匪帮有联系,他们合伙打劫日本人的军火运输车,结果被日本人抓住尽数屠戮,程良玉侥幸逃脱。
霍大奶奶看完那封信,叹了一口气,将那薄薄的信纸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