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
不过,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的习惯,压住了李元章心中小小的忐忑。他摇了摇头,对黄瑞福说道,“按照规定,有子弟在复兴军中服役的人家,只需要缴纳一层税。以前不知道你在军中服役,所以你家还是按照三层税收的。一会儿你登记一下,之后把多交的粮食拉回家去吧。另外,按照规定,军属家庭可以领到的福利待遇,包括去年一年的布匹、食盐、罐头,和一头牛,以及一整套白铁农具,你都一起领回去了吧。”
说完这些话,李元章就给黄瑞福做了登记,之后拿出一张纸来对他说道,“这上面是军属家庭可以享受的待遇。你回家之后,好好的和家人说清楚。每个月,相应的福利都会由工作组送到你家。你要教会你父亲怎么写自己的名字,要不然我们的回执可没法弄了。”
黄瑞福知道复兴军的福利,只不过,他的战友大部分都不是本地人。他们要不就是没有家庭,要不就是家人在复兴会直属的农场和工厂里工作。所以,他们的家人,都是直接在单位里领取福利,或者福利直接在工资里体现的。
像他这样,是本地人,家人又是以种田为生的农民家庭,好像整个连队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所以,针对本地军人家庭的福利是什么样的,黄瑞福还真的不怎么太清楚。
黄瑞福又赶着一辆牛车,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回家的消息,一下子就在不大的黄家坪传开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黄太平一家人在门口端着饭碗,吃着白莹莹的米饭,米饭上盖着厚厚的肥腊肉的景象,就成了闻讯而来的乡亲们围观的主要内容之一。另外一个围观的内容,就是黄太平自己动手,在下午新盖的牛棚里,两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了。
蒸饭时候加的水有些太多了,让米饭嚼起来面糊糊的,而且里面还也没有加营养丰富的碎玉米和高粱米等杂粮。配饭的菜只有一个,就是每个人碗里,那黑乎乎油腻腻的腊肉,这还是刚刚从供销社领回来的本村的收购品。
牛棚离吃饭的地方太近,不仅气味不好闻,而且各种蚊蝇虫子孜孜不倦的袭击着饭桌边的人。上至五十多岁的祖母,下到六七岁的妹妹,吃饭前都没有洗手。各种颜色不明,来源不明的脏东西,就直接的展现在他们拿筷子的手上。
两个弟弟的上唇的鼻涕一个劲儿的流淌,让人倒胃口。父亲一会儿站起来,跑去和乡亲们炫耀几下子自家的牛,一会儿坐回来吃饭,一会儿又站起来,跑去和乡亲们炫耀几下自家的牛,一会儿又坐回来继续吃饭。
贫乏,肮脏,无序。黄瑞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家庭,居然是这样一幅模样的。他们没见过冒着黑烟,带动着巨大的犁头,在田间工作的拖拉机。两头牛就能让他们羡慕不已。
他们没见过堆积成山,被发出轰隆隆巨响的蒸汽脱壳机,成堆成堆处理的粮食。几碗白米干饭,就能让他们议论不休。
他们没见过上千只鸡鸭被集体屠宰,经过处理的鸡鸭经过生产线,变成一罐罐午餐肉罐头的景象。只不过是几片陈年老腊肉,就让他们垂涎三尺。
黄瑞福在出了军营之后,就有种军营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感觉。等到他回到家中,居然有了种,自己家和外面又是两个世界的感觉。自己的家像另一个世界一样,让黄瑞福感到陌生,感到不适应。
不讲究卫生,不会说官话。语言贫乏,说话和行动都没有秩序的家人,让黄瑞福感到无所适从。
在家里只住了一夜,各种蚊虫和肮脏的环境,就让黄瑞福受不了了。带着行李到了工作组的驻地,看到正在出操的民兵,听着响亮清晰的号子声,这熟悉的景象才让黄瑞福松了口气。
就像黄瑞福没办法理解自己的家人那样,他的家人也理解不了一个劲打扫卫生,大晚上下河洗澡,拿着牙刷把自己弄得口吐白沫的黄瑞福。被黄瑞福硬逼着学写自己名字的黄太平,对黄瑞福那种,对自己这个当家的父亲毫无敬意的态度,弄得相当的不舒服。
更主要的是,拿了丰厚饷银,在外面当了官的黄瑞福,居然公然的无视自己这个父亲,在家里做起主来了。虽然他把银子留在家里,可是却要把三个小的带走,带到王府镇那里,念什么寄宿学校。虽然老二老三和老四年纪不大,可是,也已经能当半个劳力使了。自家又不是什么大老爷,念的哪门子的书呢。
可是,做官的儿子,那若有如无的威严。白闪闪的银子,那令人心动的颜色。以及每个月都可以领到的福利。这些都是阿福这个小子带回来的。黄太平就是有再多的怨气,也没办法发出来。
想着家里有了一头牛,黄太平也就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随大儿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