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还是在生活习惯上,顾大珺比一般的文官还要文官。
比如说,他的幕僚和家丁跑回总兵衙门汇报情况的时候,顾大总兵还正在睡觉。头天晚上,他和几个武昌府衙门的文官在怡红楼进行了会面。双方就扬州瘦马和大同婆姨的优劣问题进行了充分的讨论。这次见面是非常有建设性的。
所以,即使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喝了大量的酒,进行了大量体力运动的顾大珺先生,仍旧在自己的卧房里呼呼大睡呢。
正经八百的古代官宦人家,特别是勋戚贵族家庭,可不是像野生的王爷,王书辉的老丈人朱术圳和野生郡主,王书辉的老婆朱微妏那样,是一派说好听了是天真烂漫,说难听了是乡野村夫一样的家庭风格的。
什么品级的官爵,住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身份,是什么样的做派等等等等的各种繁琐和细致的规矩,都是封建社会的上层人物所必须要遵循的。往小里说,在房间里,什么样的人坐什么样的凳子,这个凳子应该摆放在什么位置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搞错了就会出人命。这可是一点儿也不夸张的事情。
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即使是外面火烧房子了,跑回来报告消息的总兵大人的幕僚和家丁,也没胆子去叫醒正在睡觉的顾大珺总兵大人的。别说是去叫醒人家了,实际上,他们跑回总兵衙门之后,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们都是在门房里老老实实的等候传见的。
当然了,他们没敢因为事态紧急,就节省了给门房的门敬和给传消息的仆人的鞋底钱。
就在他们几个人老老实实的等待着总兵大人起床的时候。两个小时之后,两千多个初步组织起来,人人手里都有长枪和刀剑等兵器,充分武装了的武昌左卫的士兵,就冲进了毫无防范的湖广总督衙门。
在明朝末年,所谓高级武官们的亲兵家丁战力充沛指的是什么呢。这个战力强,并不一定是说这些亲兵家丁本身真的就有多高的武功,具备多么高超的军事素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亲兵家丁实际上就是这些武官们的私人保镖。对于他们来说,打胜仗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保护自己将主的生命安全才是他们的主要职责。
而且,即使就是在九边地区,直接和各种北方野蛮民族侵略者对抗的那些各级武官们的亲兵家丁。他们在和野蛮人进行作战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主力。一般来说,都是几百个家丁,驱赶着作为炮灰的成千上万的普通士兵往前冲锋。
运气好的话,野蛮人被冲垮,他们就能骑着马去砍杀敌人,赚些军功。运气不好的话,野蛮人打垮了炮灰们的冲锋进行反冲锋了的话,他们的就要充分的利用自己骑着马的优势,保护着将主迅速的撤离场地。
实际上,在九边赫赫有名的什么祖大寿、吴三桂等所谓的辽东铁骑,这就是这么套玩意儿。要不怎说,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类的屁话,都是从所谓的辽东铁骑那里传出来的呢。事实上,三四千个四川白杆兵,就能把同样数量甚至比这还要多的后金兵打的满地找牙了。所谓大明朝战力第一的九边兵,早就烂透了。
所以,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两千多有组织,有纪律(相对的),有目标,有计划的卫所士兵,在面对几百个零零散散毫无准备的总兵家丁的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了。
双方在总督衙门的大门口经过了简单的对峙。没办法骑马“冲锋”的总兵家丁,就被被各自小旗队队长领导下,组成了密实长枪阵的起义士兵给打垮了。
近六百个,号称是湖广战力第一,不少人就是镇远侯府通过关系从九边搞过来的亲兵铁骑,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被起义士兵的长枪阵给吞没了。
起义士兵虽然是有组织的,但是这个组织性完全是相对的。轻微的抵抗被肃清,总兵衙门被攻破后,起义士兵的组织性就维持不住了。
攻进总兵衙门之后,有的士兵陷入了一种刚杀完人的癫狂。有的士兵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甚至有些士兵失去理智的向那些侍女之类的女性伸出魔手。但是,更多的士兵则是涌向总兵衙门里的粮库和银库。
何祖贤进了总兵衙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一把大刀走进了总兵顾大珺的房间。顾大珺大人的心可真够大的。外面乱成这样,他老人家任然还处于宿醉不醒的状态呢。当着几个紧跟着何祖贤的小头目的面,何祖贤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就把顾大珺的脑袋直接在床上给砍了下来。
跟着何祖贤的那几个小头目,都是些过去和何祖贤的父亲或者直接就跟何祖贤学习过武艺的师兄弟之类的人。他们原本以为何祖贤跑进顾大珺的房间是要挟持顾大珺,保护大家的安全。哪想到何祖贤居然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把总兵大人的脑袋砍掉了啊。
目瞪口呆的看着何祖贤冷静的用床单擦干净自己手中的大刀,他们听到了何祖贤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他们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话:“现在总兵也被杀掉了。大家是除了造反,真的是彻底的没退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大家好像第一次认识何祖贤一样,一起直盯盯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到何祖贤说道:“擒贼先擒王。这不过是擒住了第一个贼王。大家赶快去召集些靠得住的,刚才攻打总兵衙门的时候见过血的兄弟。咱们赶快吃饭。之后还有巡抚衙门和府衙的那些大官儿们要杀掉呢。”
敢于杀人,敢于杀掉一个被大家视为天上的贵人一样的大官儿,同时还能平静的跟大家说话的人。他的话是具有巨大的权威性的。
跟着何祖贤进来的那些小头目们,脑袋里甚至都没有一秒钟想过不应该听从何祖贤的念头。他们立即按照他们已经不太熟练的军中礼节,给何祖贤行了个礼。然后就出门去执行命令去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何祖贤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深深地出了口气,用一种奇怪的,似乎含着放松又似乎含着绝望的语气念叨着说道:“这事情总算是做成了。后面的事情能好办不少吧。”
在这个时刻里,何祖贤居然非常的想念他的那个已经去世的中过秀才的叔叔。他觉得,要是自己的叔叔在这里,他就能好好的问问自己的叔叔,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