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抿成了一线,直过了一会,他才说道:“我现在不就是在与你说话?”依然有点冲。
冯宛的声音,依然温柔,虽然是虚弱无力,“可知陛下叫郎君前来,可有要事吩咐?”
她似是不耐烦与他多说什么,又是直奔主题。
赵俊的脸色黑了黑,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不是陛下,刚才你那婢女推三阻四,我才用陛下来镇她的。”
不是陛下么?怎么可能不是陛下?这官场上的人啊,说话行事,总是要绕几个弯。分明是陛下的嘱咐,又故意说不是。玩的,无非就是推托责任罢了。
冯宛轻叹一声,声音如水地说道:“郎君对一婢女,何必拿出陛下,又何必提到‘镇’之一字?”
声音虽是温柔,这句话里里外外,却含着指责嘲讽之意。一直以来,冯宛与赵俊相处,是体贴备至,连高声说话也不曾。哪曾有这般嘲讽之时?
腾地一下,赵俊的脸青得发紫了。
他抬起头,恼怒地瞪向冯宛,奈何隔着重重帘帏,他的愤怒她根本接收不到。
不过这样一来,赵俊倒不想与冯宛废话,聊什么旧情了。他沉声命令道:“明天你上一个折子吧。”
一句话说出,他没有听到冯宛的任何置疑和惊讶,又强调道:“叫你上折子,可有听明白?”
这时,冯宛的声音终于传来,它很平静,而且轻轻巧巧,“说什么?”
似乎,她一点也不惊讶,赵俊怎么会突然间,叫她一个内宅妇人对陛下上折子?
赵俊抬起头来,狐疑地盯向冯宛。看着那飘摇的帘帏,他不由想道:难道她猜到了?这个妇人,怎能恁地聪慧?
他一直是知道她聪慧的,可这种聪慧用来助他时,他都习惯得没有感觉到。此刻成了旁观者,感觉到她的不凡,不知怎么的,他这颗心闷得慌。
出神了一会,赵俊才继续说道:“你就向陛下说,你与卫将军情投意合。”说到这里,他声音哽了哽,语调变得艰涩起来,直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你甘愿奔他为妾。至于我这里,你认为我与大公主实是良配,请陛下赐下恩旨,成就你与卫将军,你的旧夫与大公主这两段良缘。”
他说完了。
房中变得安静下来慢慢的,帘帏后的冯宛,唇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似是微笑,似是嘲弄的表情来。
果然不出所料!
刚才在听到那仆人说,宫中贵人们左右为难之时,她便想到了,赵俊会来这么一曲。
是啊,由自己提出,请陛下成全赵俊和大公主,实是最好不过了。这个折子一上,便可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便可以替皇室全了颜面,让大公主如了愿。
至于“你甘愿奔他为妾”,轻轻一句,便把自己置于极为不利的局面。到时。陛下允了,自己还只是卫子扬一个妾室,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陛下不允,顺手把自己发回原夫,因情理都不占,赵俊便是给自己一个平妻,也是赏赐吧?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慢慢的,冯宛噙着笑,低声说道:“敢问郎君,‘我甘愿奔他为妾’这句,是陛下之意,还是你与大公主之意?”或者,是冯美人的意思?
赵俊一怔,他青着脸低喝道:“难道说错了?你现在不是自奔于他?不是没名没份地呆在他的府中吗?”
他的喝声一落,便听到一直软弱无力的冯宛,声音陡然一提。她清喝道:“赵家郎君!”
一声喝出,冯宛似是气虚,她喘息了一会,才慢慢说道:“赵家郎君,你休要辱我太甚!你想娶大公主,那是你家的事!要我上折子替你们挣颜面。休想!”
她竟是回答得异常干脆!
赵俊一呆,转眼怒道:“你敢抗旨?”
冯宛哧地一笑,说道:“郎君莫非忘记了,你方才明明说过的,你不是奉旨而来。你刚才之所以提到陛下,只是想用陛下的名字来镇一镇我的婢女罢了!”
这话一出。赵俊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腾地站了起来。因站得太猛,直撞得桌几一阵剧响。
随着那响声一出,“砰砰”两声房门被撞开,却是几个婢仆冲了进来。
对上一众怒目而视的婢仆们,赵俊大恼:怎么又冲动子?
就在他寻思着怎么扳回时,冯宛虚弱的,疲惫到了极点的声音传来,“请,请他出去。”
说着说着,帘帐后的冯宛似是晃了晃。两个婢女急叫一声,同时冲了上去。而这时,仆人们已瞪着赵俊,其中一人大步走出,朝他向外一指,“赵家郎君,请吧!”
竟是下了逐客令!
赵俊脸孔一紫,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待说些什么,那几个仆人已是不耐烦了,其中一个伸手在他背心一推,竟把赵俊连推带拉地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