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金徽传太医来看视,不过半个时辰,胎落,半日之后,人亡。”
惟有感恩并积恨,千年万载不生尘。
不知怎的,子规心里又想起这句话来,反复叨念了几遍,忽然全身冰冷,反胃欲吐。
“青儿,青儿!”儒荣的叫声尤回荡在耳边,子规昏沉沉,晕眩眩,魂荡肠回处,神惊意恐,身子亦软了下来,这就人事不知了。
待到醒转时,已是掌灯时分,子规睁眼看处,儒荣正坐于炕边,手里捧着公文在看,见她醒来,俯身就道:“可好些了?”
杜鹃地下守着,听见子规醒来,也忙上来,手里端着个小碗,殷勤问道:“姨娘可算是醒过来了,这药已热过几回了,让奴才伺候姨娘服药吧?”
儒荣不等她动手,自将碗接过来,又一手扶起子规,亲自来喂。子规说句使不得,儒荣却作喜笑颜开,口中只道:“有何使不得?如今一切以你为重,莫说喂药,就叫我喂饭于你,我也一样心甘情愿。”
子规先时不解,却见杜鹃亦于地下掩口而笑,再见儒荣一派喜气洋洋,眼里全是满足,眼神望向自己处,从上到下,最后定格在自己的腹部。
不!不可能!子规反应过来,却几乎又至晕厥,不可能!她的心上也不知是什么味儿,好像有多少的酸甜苦辣,一霎时并在一堆,五味阵杂之后,唯苦辣之气弥留。
是夜,子规整坐了一宿,儒荣伴在身边,打叠起千般温存,万种恩爱,亦直抚慰了一宿。他看出子规的犹豫,却只当是初为人母的恐慌,与对将要到来的周宁娥的恐惧。子规并不解释,任其自猜自测。
天亮之后,因早朝是误不得的,儒荣只得起身,却将地下丫头和院里的婆子吩咐了遍:“不准叫青姨娘动一点气,不准叫青姨娘费一丝儿力,更不许多事多嘴!这院里要什么,不用问,只直接取来便是!若园子里没有的,二门外找买办买去!姨娘想些什么吃,这里小厨房一刻也不许耽搁,立时就要做出来呈上!杜鹃,院内诸事,我只交于你了,外头有长童,左右我唯你二人是问便了!”
杜鹃自是诚惶诚恐,却亦心甘情愿,子规姐姐总算要为大爷延后,如此喜事,就叫她忙些累些,也是理所当然,无半分抱怨的。
“杜鹃你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说。”儒荣先将众人散去,又独将这丫头叫到身边,秘密嘱咐道:“你知道,你们姨娘是个心思极重之人,怀胎初期,又最是容易胡思乱想,你看着她些,一般小事,只管顺着她心意,实在办不了的,等我回来再说。”
杜鹃笑意盎然,直说知道。
子规拥被坐在炕上,外头声音她虽听不仔细,却亦能于心中揣测出少许大概。她恨自己,亦恨儒荣,却唯独不敢埋怨,肚里这新鲜长出来的小玩意。
据儒荣说,现在不过刚过一个整月,那么,他,又或是她,能有多大?想到这里,子规情不自禁,以手轻轻抚在自己腹部之上。
没有反应,子规忽然想笑,这便忆起,小时曾听秦妈说过,得长到四个月以后,才能感觉到动静呢!
笑容如流星划过夜空,瞬间将子规娇嫩的脸庞照亮,可也只有一瞬,这就又暗了下来。
因雪后天冻,儒荣命人将地下火盆拢得热气腾腾,又设下两只,子规这样干坐,头上亦直出汗。
“杜鹃,瘦雪,”子规叫道:“你二人将这只多余的火盆抬出去,这屋里叫人热得难受!”
一时人去,子规又将霜姿支开取汤水,屋内无人,不上片刻,郭婆子就无声无息地潜了进来。
二人见面,并无多话。子规淡淡道:“你去告诉他,周宁娥年后陪安其兰入京,上回信中所说这事,亦业已办成。”
郭婆子点头,目光扫过子规身上,依旧不发一言。
子规浑身被她瞧得打颤,却强打起精神来,又道:“再麻烦妈妈一件事,帮我寻服落胎药来。”
郭婆子身子一震,眼睛直盯住子规,却还是不开口。
子规凄然笑道:“还有一事要求妈妈,我如今身子的事,妈妈可千万不要告诉他。”
她不敢在这屋里说出苏云东三个字,唯恐亵渎了,尤其自己现在这样,就更没脸提到他的名字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