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见两个鸡蛋大的眼珠子,毫无生气地对着他,顿时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纸扎的大牛,被放在门口,头冲门口,后面满院子摆着纸糊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秫杆扎得骨架,外面糊上红绿黄蓝各色彩纸,他们家院墙又高,顺着墙根过来的阴风一吹,啪啦啦地响,着实有些阴森恐怖。
二姨许乐德正顿在台阶上给金库银库蒙皮,看见柯暮霭进院,只略抬头看看:“你怎么来了呢?没上学么?”
柯暮霭笑呵呵地说:“我请假了,给大姨二姨送十斤山楂过来,都是我去年在山上采的,在地窖里存着的,可好吃了。”
山楂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九岁的小外甥大老远背着过来,按理说也应该表示高兴一下,然而许乐德是个天性凉薄的,只拿眼扫了一扫,手里的活不停:“二姨可没长那个牙刚吃你们家的东西,你活着的时候,咱们就不怎么走动,你妈死了,你爸都不让我们进院,这门亲戚也就算断了的,这山楂你拿回去,二姨不要。”
柯暮霭今天是有事来的,根本不在乎她的态度,直接把山楂背进屋里,放在门口头:“看你说的,就算我妈没了,你也是我二姨啊,这山楂是我自己在山上采的,跟我爸没关系,二姨你就放心吃吧,我大舅妈都爱吃呢。”
许乐德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也给你大舅妈送了?”
“是啊,我大舅还挺高兴呢,还说等饭店扩建了,让我去随便吃。”
“老大家饭店要扩建?”许乐德把蘸着浆糊的刷子扔回盆里,“他们家哪来的钱?”
“我也不太清楚。”柯暮霭挠了挠头,“不过我听我小舅说,大舅要把在村子里头的老宅子给卖了,据说是省里头大官的亲戚要来农村买房,过什么田园生活,许家老宅前面院子大,后头还有一亩半的园田地,靠山面水,据说能卖十五万往上呢。”
“骚娘们!”许乐德恨恨地骂了一句,“老天爷瞎了眼,有好处都让他一家给弄去了。”
“可不是嘛,我小舅说,这钱连他也得不到呢,都落到我大舅手里,他要把十字路口的饭店彻底扩建,再改成小旅馆,他们家门前不是国道嘛,客流量一点不比石桥镇差,肯定能挣好多钱,还准备把聪哥送到省城的私立学校念书,将来不用高考,直接就有大学念。”
“骚娘们!骚娘们!骚娘们!”许乐德拿着刷子咬牙切齿地往金库上插,很快就插出一个大窟窿,还十分低不解恨。
柯暮霭看火候差不多了,便也愤愤不平地说:“他们家也太贪了,竟然要独吞卖房钱,一分钱都不给我小舅,我都打听了,现在国家法律是遗产面前,儿女平等,可不是过去‘儿分产女分份’的时代了,别说我小舅,就是大姨和二姨你们两家也应该有的,按照国法,那笔钱应该平均分成四分,我大舅,小舅,还有你们姐俩,每人得四分之一,我大舅就是太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