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还散着淡淡的烟气,一片朦朦胧胧,看不清四周的摆设。李元枫只觉得头有点晕乎乎,心神有点烦躁起来。
他心中一震,这烟有问题,那么她——
持剑的人站在他的身后,剑锋离他的脖子不足半寸。
而他此时的神志已有些模糊了,如果那人此时想杀了他,他一定没有还手的能力,他此刻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但他不是那样轻易认输的人,何况她还在这屋里。
他屏住了呼吸,尽量让毒烟少干扰他一点。一个反手擒拿,便要伸手去夺那人的剑。
只是那人的身子甚是灵活,如蛇一般从他的手下游走。
他又提了剑迎上去,但手中软软的竟使不上力,越战心中越惊。
屋中混沌一片,只看到对方模模糊糊的影子,辨不清面容,她在哪里?
李元枫跃进窗子的同时,那几个酒店的暗卫也跟着跃进了窗子。
李元枫以为这些人也是来关心屋中之人安全的,哪知屋中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几只暗器。
暗器“唰唰唰”朝暗卫们射去,一个人哑着嗓子喝道,“出去,再不出去,便杀了你们!”
暗卫们也被迷烟迷得身子摇晃,纷纷叫嚷起来。“公子,这个人跑到你的屋里来,定是不怀好意!”
“你们才是不怀好意的,滚!”那人手中毫不客气,又飞出几只暗器。暗卫们纷纷躲避。那人又说道,“跟你们主子说,不要老是跟着我!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听着这双方的对话,李元枫心中狐疑起来,这些暗卫们难道不是酒楼的人?
声音沙哑之人又朝几个暗卫踢去一人一脚,那几人只好又从窗子爬了出去。边爬边交流,“他刚才扔的可是上好的白玉棋子,咱们要不要回去汇报,要主子送几盒过来给他做暗器?”
“白虎你就是不干脆,直接拿了送来就是!”
屋中的两人仍在对持。
“你是谁?为什么在一个女子的屋里?”李元枫冷声喝道。模模糊糊可看见这人穿一件斗篷,身材瘦小,看不出男女。
对面那人不说话,却突然收了剑,走到李元枫的面前淡淡问道,“你跑到我的屋子里来,想做什么?当心刀剑不长眼,割了阁下的脖子。”
看对方的身型分明有些熟悉,但声音却是沙哑的,陌生的。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才勉强看得清双方的容貌。
李元枫往那人脸上瞧了一眼,心下失望起来,这是个陌生人的脸,眼前的人分明是个男子,衣衫也还是那身衣衫,难道刚才是眼花了?竟将这男子认作成了她?
玉雪看着李元枫,想着还好及时服下一粒哑声丸,又贴好了面具,不然定会被他看穿。
“刚才这屋里有位抚琴的女子,她去了哪里?”李元枫问道,就算他将相貌认错,那琴声绝对不会听错的,天下只此她一人会抚那只曲子。
“女子?这位公子你认错了人吧?这酒楼里全是男子,哪里会有女子?”玉雪一笑,表面淡然,心下却想着李元枫竟然如此心细,她三年前抚的琴声,他居然还记得住。
只是,他是李家的人,她与李家的人迟早有一日会站在对立的两方,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集。
“主子,你没事吧?”门外与楼下都有人在喊道。
“没事!”玉雪应了一声,见李元枫摇摇晃晃,知道他已中了迷烟的毒。
“抱歉,打扰你了,我刚才看见窗下有几个贼人想对屋里的人图谋不轨,又误认为屋中是个故人,便擅闯进来,多有得罪,还请公子不要怪罪。”他谦恭的朝玉雪俯身一礼。
李元枫在楼下教训着江智尧,她早看见了,也听见了。
其实,就算李元枫不来,她也可以制服得了江智尧,按着那位江管家的性子,他还不起钱时,是必要毁掉借条的。
江智尧还在楼下窃窃失语的时候,她就听到他们的话语,想丢个迷雾弹进来迷住她再进来偷欠条?他倒是打的好主意。玉雪正想借坡下驴,假装着道,让他进屋来,正好收拾他,李元枫却在楼下就将他制服了。
玉雪无奈的皱眉,微叹一声,拉了他的胳膊摸索着朝门那里走去,“这烟是迷烟,咱们快出去。”
李元枫一直用内力抵抗着烟气对头脑的干扰,身子有些晃悠,但还不至于要昏倒,见这男子仍是正常的样子,便疑惑的问道,“这位公子,你怎么会没事?”
“我服有解药,几个蟊贼的心思,我还不能知晓的话,还开什么店?”
玉雪赁着记忆已摸到了门边上,门轩一抽,一股清凉直扑面门,她拉着李元枫钻入了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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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帝都的另一处地方,一辆黑色的宽大马车停在了西街后巷的一间普通房子前,这间屋子的外墙壁上青苔斑驳。门上的两个大门环也是锈迹斑斑。
从车内下来一个人,这人玉白长衫,俊雅飘逸。
马车上赶车的瘦个子轻轻的拍了拍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闪身而入。
“朱雀,戴世聪怎样了?”那人脚步不停,问那守在屋中的人。
“主子,经过你每隔几日的帮他疗毒,戴世聪的模样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朱雀回道。心中却在腹诽,主子这样费力的救治一个不相干的人,只为了一血苏将军的冤仇,而女主子还不知情,看来暗地里做好事真正是锦衣夜行啊。
三人一路前行,前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子,屋中除了几张椅子,别无他物。
朱雀在一堵墙壁上用力击打了几掌,一堵门在墙上豁然打开,原来里面还有一间屋子,屋子光线不是很亮,大约没有窗户。一盏油灯搁在墙上凹进去的一个墙洞里,微微摇曳着。
戴世聪靠在墙角正在打座。听到脚步声,他突然睁开眼来,嘴唇一掀,“大殿下要将戴某关到何时?”
楚昀手一招,朱雀扔了一面铜镜到戴世聪的面前,“看看你的样子。”楚昀道。
戴世聪迟疑了一会儿,拾起地上的铜镜,他端祥了镜中那张脸片刻,脸色赫然一变,先是吃惊,接着是喜,但后来又变了忧。
“大殿下,就算是戴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但仅赁我的一面之词,如何能指证三年前之事?况且苏将军与世子已死。”
“这个你毋须担心,你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可。”
“殿下,戴某可是冒着身命之险出来指证,殿下又是否能保证戴某的人身安全?”
楚昀一笑,“本殿下既然有这个能力将三年前那件事的真像扭转,就一定能保你安全,官复原职,你觉得怎样?”
“当真?”戴世聪喜得站起来,“殿下说话可算数?”
“难道我们主子还会骗你不成?”朱雀瞪了他一眼。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楚昀道。“因为苏世子他并没有死,你以后可以到他的麾下任职。”
戴世聪腾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惊色。“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黑色的马车又驶离了西街,走到北街平阳侯府附近时,楚昀突然令马车停下。
不远处的这座侯府静卧在夜色里,她不在那里,她居然遁走了!还改换了身份!
她一定在心中恼着他吧?也一并恼恨着这府里的人。
楚昀默了片刻,叫过玄武,又在玄武耳边低语了几语,玄武使劲眨了几下眼,他没听错吧,主子叫他去干什么?主子居然……,但作为下属,以听从主子的吩咐为使命。
玄武从青山找到了朽木道长后,楚昀让他干回原来的差事——车夫。玄武身上的毛病各种多,他得亲自帮他一一纠正了。
听了楚昀的吩咐,玄武嘴角狠狠的抽搐着,应了声“是。”身子瞬间便闪进夜色里。
玄武先是来到苏慕景的院子,将院中一个熟睡的一个小厮打晕了扔到府外,接着又往百福居掠去。
平阳侯府的后门处,丽姨娘穿了件斗篷,悄悄的走出来。
她朝府对面一株树那里招了招手,树下阴影处,几个身影蹑手蹑脚朝这边走来,“你们轻点,不要惊动了府里的人。”
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进了门后,又悄悄的往百福居而去。
百福居里,老夫人睡得正沉。这几人还不放心,又往屋里扔了颗迷烟弹,霎时,烟雾腾起。
这几人捂了口鼻,悄悄的来到里屋,那几个大箱子还在,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透着惊喜。
两人一组两人一抬,四个箱子,八个人,悄悄的抬了箱子往外面而去,有一人在后面断路。
后院门口,丽姨娘正等得焦急。见箱子抬了出来,笑着忙上前相迎,“几位动作真快。好了,你们可以拿走三箱了,搬一箱到我的马车上吧。”
她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小马车。那几人却根本不理会她,抬了东西继续前行。
丽姨娘慌了,说好的分成呢?他们想独吞?“你们居然不守约?再不将箱子放下一个,我便喊人了!”
那个走到最后的黑衣人回头冲她哈哈一笑,“死婆子,你几时听过九虎门的人得了财物还有分出去的?再敢多言,找死!”
丽姨娘哪里肯罢休,这是她全部的身家了,平阳侯府里已没有什么可以拿,她也一直盯着老夫人的几个箱子。
眼下正好趁乱搬了出去,府里的人也不会怀疑什么,就算是闹出来,她可以一口咬定是世子爷暗中偷去的。他既然可以偷一次,也一定还会偷第二次,没有人会理会他的狡辩。
但现在这几人想独吞,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走。
李氏被抓后,丽姨娘哄着苏平安得了管着府里护卫的指令。她刚才就将护卫们全调走了。这几人还以为偷着东西这么容易?休想!
丽姨娘冷笑一声,从脖子上取下哨子,正要吹响,却被人从身后劈下一掌,她眼前一黑,身子倒在了地上。
九虎门的几个人见状,纷纷放下手上的箱子,抽出身上的刀朝后来的这人砍去。
而这人却背着手,嘻嘻一笑,下巴朝九个人抬了抬,“我说,几位,这东西也不是你们的,见着有份,怎么样,抬几箱到外面的马车上去吧?”
“找死!”九个人向来是得了财物九个人分,那里有分给别人的理?
这后来的人面对九柄砍来的大刀却是面不改色,身子突然向上一跃,脚下几个踢脚,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给踢晕了,又拾起刀来将他身后两人一人一个刀背砍晕了过去。
他手法之快,令剩下的几人瞠目结舌,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一齐大喝着朝他砍去。
“麻烦!”玄武眼皮一翻,手中的刀一挥,五个人的头顶立刻光了一片,就在几人纷纷诧异着头上为何变凉时,头上又挨了一下,几人纷倒地。
九个人全部被撂倒,玄武得意的拍拍手,得意之后又后悔了,谁来帮他扛箱子?这箱子可足有半人高啊!
玄武咬着牙,将几个大箱子一一搬上了马车,还没喘口气,楚昀却冷声道,“搬四个箱子,你居然用了半个时辰!回去后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玄武:“……”
他不敢狡辩,他光顾着同几个蟊贼玩了。这几个箱子重得不得了,他来回跑了四趟,可不就耽误时间了?
“主子,咱们要这箱子做什么?”玄武问道,他不敢说是财物,委婉的说成是箱子。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主子变穷了吗?需要他来打家劫舍贴补府里吗?
看着玄武古怪的眼神,楚昀冷哼一声,眉头微微一扬,“这是四小姐的东西,赶紧送回去!”
天亮后,平阳侯府里就炸开了锅。
一大早的,晕过去被大夫扎了好几针才免强醒来的老夫人,喝了几口秋菊端来的药汁后,头脑渐渐的有些清醒了。
她躺在床上盘算着,是拿出半箱子财物来呢,还是拿出一箱子财物来。
箱子才开了一箱,她可以说另外三箱是衣物,只有一箱有珠宝。料想这些儿孙们也不好意思将她的东西全要去。
如此想了一番后,决定拿出半箱来给孙子还债,要是还不够,让他自己到他外祖家借去。
心下想好了,便从身上取下钥匙,唤来秋菊,命秋菊去开箱子。
秋菊捧着钥匙走到里屋老夫人床榻的后面,却并没看到四个箱子,吓得惊叫起来,“老夫人,箱子不见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床榻后,果然那里空空如也,一口气涌上来显些跌倒在地。她自己拍拍胸口,顺了顺气,心中安慰着自己,可不能气死了,气死了正遂了这些不孝子孙们的意,“秋菊,叫侯爷过来,叫世子过来,快去!”
不用说,一定是慕景那个混小子给偷去了!一个个的胆子都大了去了,敢窥视她的东西。
苏平安听了仆人的传话,急匆匆来到百福居里。
苏慕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想了一晚上的银子,他甚至梦见了自己的床是金子做的,打算抬了去还债。在梦中想着是整张都还掉呢?还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这时便听到有人叫他。
他猛的睁眼发现一切都是梦,坐在床沿上惆怅着,有小厮在门口说老夫人的箱子丢了叫他快些过去。
他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就指望着老夫人的私房钱还债了,怎么就丢了?
他一下软在了地上,谁人比他下手还要快?
“世子爷,您快去吧,侯爷都去了呢!”小厮不住的催着。
他脸也来不及洗,披了件外衫就往百福居跑。
见儿子与孙子都来了,老夫人的嘴唇哆嗦着,颤抖着手指指着苏平安,又指指苏慕景,“你们,你们是谁偷走了这屋里的四个箱子?你们是不是要我老婆子早死,你们才安心?是不是?”
“侯爷。在府外发现了世子爷的小厮。”林管家带着几个人抬了一个人走过来。
那人被人打晕了,身上还有背有绳索等工具。
苏慕景正在疑惑他的小厮怎么是这副模样时,身上已挨了苏平安的一脚,“说,你不是同你的小厮一起偷了你祖母的东西?”
苏慕景吓得跪倒在地,“不是,不是儿子,儿子没有。”
“还说没有,看看你一脸的倦容,看看你的贴身小厮身上的工具,不是行窃去了是干什么去了?今日不好好教训你,哪里对得起你死去的爷爷!林管家拿家法来!”苏平安恨恨冷喝道。
子不教父之过,这侯府里还要靠儿子来继承,但儿子这般纨绔,怎能继承家业?不好好加以管教只怕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老夫人此时也不劝了,苏平安再气总不会真打死儿子,就像昨日她拦着了没让打,这不听话的孙子就开始偷东西了,母慈害子啊,她决定不拦了。
林管家取来了家法。几个小厮摁着苏慕景,苏平安的藤条便开始抽了。
“父亲,不是儿子偷的,儿子真的不知情啊!”苏慕景被抽得啊啊直叫。
他一向娇生惯养,最怕疼痛。
“不是你是谁?还想狡辩。”苏平安也真气急了,从小到大,慕景就爱撒谎。
李氏总说小儿都是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长大了就好了。这下可好,长大了也是这样,在外赌输了钱,总说是借钱给朋友,又或者说是要应酬。应酬应酬,从未见他往家中拿过钱,拿出去的倒是不少!苏平安如何不恼。
打了十几下,他便觉得体力不支了,累得直喘气。苏慕景的屁股上也出现了血痕,疼得不住的哀嚎。
老夫人的脸上也不似刚才那样阴沉了,苏平安便朝林管家挥挥手,“将他关到祠堂里,三日后才准出来,并且,谁也不准给他饭吃!”
苏慕景疼得一直在哼哧,老夫人在一旁不住的叹着气。“真是逆子啊,逆子!”
苏慕景被关进了祠堂,心中想着这事儿怎么会这样蹊跷,小顺被打晕了身上还背着东西,还有那几个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世子,世子你在哪?”
祠堂外面有人小声的在喊他。他正趴在地上,没法走路,忍着痛朝门边爬过去一点,伸手试图将门缝拔开一些。
但缝隙还是太小,万幸的是旁边有个供猫儿出入的小洞,他将头伸去一点。
一个女子焦急的小声问道,“世子,你怎样啊?要不要紧啊?”
“是缘儿啊。还好,你可带了吃的来?”
来的人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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