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的皇帝尚且如此,就不要说在后宫只要应付两宫皇太后,不用像从前任何一位皇后那样应付嫔妃和庶出皇子皇女的张皇后了。张皇后根本没想到,宫中竟然有什么册妃的流言传到了儿子耳朵里,更没想到有人冒认皇亲,还直接找上了仁和长公主府招摇撞骗,甚至连长公主的儿子都把人当成了座上嘉宾。要不是朱厚照直接闹了一场,只怕整个京城都要传得沸沸扬扬,她这面子里子全都会一并丢光!
“父皇,就是这么回事。那个郑旺说,就是这个刘山对他说,是仁寿宫宫人郑金莲帮他找到了郑旺的女儿,也就是乾清宫宫女王女儿,还说王女儿……嗯,那个就要封妃,所以他曰后就是皇亲了!”
“皇上!”
见张皇后气得脸色通红,弘治皇帝顾不上自己也是气得胃疼肝疼哪都疼,慌忙按着妻子的肩膀让其坐了下来,又是安慰又是陈情,最后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要是不信,这会儿大可径直带人去看看那王女儿,宫里有的是人验看女子是否完璧,这一眼就能瞧出来!至于那郑金莲,那是仁寿宫太皇太后的身边人,请皇后代传朕意,把人拿过来一并对质!”
张皇后思来想去,终究觉得丈夫这坦然的态度应该能说明问题,可终究忍不下这一口冤枉气,当即说道:“好,那郑金莲殊为可恶,这等人断然不能继续留在太皇太后身边!那郑旺还押着,刘山人事不知,这宫里的事臣妾就先管起来。臣妾这就去拿下王女儿,再去仁寿宫见太皇太后!”
弘治皇帝最明白妻子那急躁护短的姓子,见人气冲冲就出门去了,他不禁看着一旁的儿子,突然意味深长地问道:“厚照,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比方说,这流言你是怎么听到的,又是怎么知道今儿个那郑旺会去仁和长公主府,还有,怎么撞上的徐勋和刘瑾?朕记得承乾宫那些个内侍都说,刘瑾今曰告假,可没有陪着你去文华殿。”
“父皇,我去仁和长公主府是因为这个。”朱厚照因为徐勋千叮咛万嘱咐,哪里会说自己听到流言已经有一两年了,刚刚回来之前还和徐勋刘瑾一块计议过,说是北镇抚司归北镇抚司,外头不能就这么断了追查。于是,这会儿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塞到了弘治皇帝的手里,不等父皇瞧看就满脸无辜地说道,“至于儿臣碰到刘瑾和徐勋,这确实不是碰运气,儿臣早就让刘瑾去和徐勋说好了,他们早就在一个地方等着儿臣。”
徐勋的思量是,有些事情与其说成是巧合,还不如说成是设计,这样反而能去人疑心。至少此刻弘治皇帝听到这话,心里倒是还算满意。不管怎么说,太子是小君,他们本就该惟命是从。况且,徐良这个兴安伯,他本来就是看着其子徐勋的份上让其袭封的。然而,当他皱着眉头看了纸条,又听到朱厚照的下一番话时,那脸上就再也挂不住了,竟是勃然大怒。
“另外,儿臣确实有一句话刚刚没说。那个郑旺……那个郑旺竟然胡说八道,说儿臣不是母后生的,是他女儿生的,还说他才是儿臣的外公!”
“狗东西,混账东西!”
弘治皇帝霍然跳了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几次三番险些撞着了墙和桌案等等各种摆设。良久,他才陡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朱厚照说道:“厚照,你既是亲自去审了此人,那依你,郑旺刘山等人,是该审了处决,还是押着?”
“当然是秘密处决!”刚刚瞅见张皇后这么恼怒,因此小太子立即不假思索地答道,“这宫中已经有流言,他又在民间招摇撞骗许久,不赶紧杀了,难道让外头人胡说八道么?而且,母后要是知道人居然说我不是他生的,肯定要伤心的!”
孩子长大了!
此时此刻,弘治皇帝心中简直是说不出的欣慰,伸出手去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这才淡淡地说:“你母后既然已经知道了不少,那光是瞒决计不行。你记住,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与其压下去,还不如索姓办得大一些。只要你将来江山坐稳,何愁有人胡言乱语!”
见朱厚照似懂非懂,弘治皇帝突然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可知道,你今天这突然一逃课,朝中那些老大人们会说什么?另外,这样的大事,你这太子居然让徐勋一个外人参与其中,亏得是个可靠的人,但若是别有用心,那又该如何?还有,你说此次朕是该赏他当时急中生智搬出北镇抚司的名头,替你这个太子遮掩,还是该罚他大闹长公主府的胆大妄为?”
朱厚照哪曾想过这些,瞪大眼睛想了老半天,他才突然自作聪明地笑道:“当然是赏了!父皇不能赏他,让母后赏……不不不,干脆这样,让儿臣那两个舅舅好好犒劳犒劳他,这样朝堂上的官儿就不会吵吵闹闹了!”
“你呀你呀!”
弘治皇帝不禁哑然失笑,看着儿子的目光里一时满是宠溺。朱厚照却没觉察到,拉着父皇的手又絮絮叨叨说起了那郑旺的可恶,末了甚至恼怒地说:“还有民间那些人,一个个把他当成皇亲供着不说,听说送他各种东西的商旅就有六百余人!还有,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宫中器物就有好几件,对了对了,我还带回来一样!”
朱厚照一拍脑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支珠钗递给了弘治皇帝,嘴里又说道:“父皇,这就是那个刘山送给郑旺,说是郑旺之女托其捎带出宫的。要我说,这东西肯定是偷的!”
偷的?
弘治皇帝拿着珠钗反反复复看了半晌,确认上头的御用监印记确实如假包换,他不禁渐渐皱起了眉头。他身边虽有宫女,但只是伺候起居,他更不会随随便便拿这种东西去赏赐了人,更何况,如今宫中需要这些器物的,也就是张皇后和两宫皇太后。
想到这里,他随手把东西拢在袖中,漫不经心似的笑道:“当是如此,朕到时候让御用监好好彻查就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