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书。”祝枝山前前后后应礼部试已经不下四五次,说着说着便是感同身受,“况且要真的吊个右手去应试,到时候单单失仪之罪,就能让昌谷丢掉这千辛万苦方才获得的贡士资格。十几年寒窗苦读,他怎么舍得就这么放弃了这个机会?”
“那若是殿试之后接骨不成落下什么病症呢?”
“那便是我的命了!”
见徐祯卿那打定主意的样子,徐勋沉吟良久,突然开口请了那大夫出去暂且开一张药方,等把人送出屋子,他就对门口一个亲兵乔安吩咐了几句。不消一会儿,这乔安就拖了一个之前行凶的汉子过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饶是徐祯卿读书养气多年,此时此刻瞅着害了自己的人,他仍是恨不得把人吞下去。
那汉子一进屋子也是光棍,砰砰磕了两个头就哭丧着脸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那会儿昏了头,真不知道伤了一位老爷……”
“一句该死就想脱罪,那也太便宜了!乔安,按照律例,当街殴贡士是个什么罪名?”
徐勋这一问,摁着那汉子肩膀的乔安立刻心领神会地信口说道:“公子,当杖一百,徒三年。因徐公子是贡士,罪加一等,至少是要翻倍的!”
“那好,拿着我的帖子送顺天府,按从严论处,料想他也捱不到两百大板,就算给徐公子出了气!”
那大汉那料想徐勋轻轻巧巧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面如土色。眼见得一旁的乔安一把拎起他就走,他慌忙连连求饶,到最后只剩一只脚挂在门里时,他方才脱口而出道:“不关小的事,不关小的事!是徐公子得罪了人,人家买通了咱们兄弟几个教训他一顿出出气!”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几个人全都愣住了。眼见徐祯卿面色也不知道是疼得煞白,还是因为受惊过度而呈现出煞白,徐勋便冲着乔安使了个眼色。乔安闻弦歌知雅意,二话不说便上前把那汉子拖了出去。随着外头一声惨叫,继而则是一阵子咿咿呜呜仿佛被堵着嘴似的呻吟,片刻工夫之后,乔安便重新进了门来,脸上却是没什么好神情。
“公子,问不出来,他们也就是得了别人二十贯钱的好处,于是从南直隶会馆暗自跟着他们三个到了前门书市,借着闹事的由头打伤了那个最年轻的长着三角眼的公子,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据说是雇了他们的人特意提醒说,至少要打折了人一条胳膊。”
祝枝山文征明在吴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角色,也算是颇识世道诡谲,可谁曾想徐祯卿这一番倒霉背后竟是还隐藏着这般形状,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是又愤怒,又惊惧。有心把事情彻底闹大,可一想到唐寅当年亦是没有丝毫作弊的证据,就因贿赂主考被判了革除功名黜为小吏,今次的事情要是真的传扬出去,徐祯卿难免同样下场,他们就不由同时叹了一口气。
“小徐……这事情,还是不要闹大了吧。六如君当初何等意气激扬的人,就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断送了前程。前车之鉴啊!”
当着外人的面,祝枝山有意隐去了一个唐字,隐晦地提醒了一句。见徐祯卿骤然捏紧了拳头,他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这才看着徐勋说道:“这位公子,今曰大恩,我等三人也没什么可报答的,只求这件事能够就此揭过,不要闹大了。昌谷今科进士,清清白白的名声最是要紧,否则言官风闻弹劾上来,他是无论如何也吃不消的。”
“你们可是不想徐公子重蹈当曰唐解元的覆辙?”徐勋先是把乔安屏退了,继而就直截了当地点出了这一茬。见这下子连祝枝山文征明都是面色灰败,他顿了一顿方才淡淡地说道,“可今天前门书市上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少,只要别人有心去闹,你们以为这事还隐瞒得了?”
当街叫出贡士二字的文征明一时呆若木鸡,那后悔劲就甭提了,而徐祯卿更是捂着胳膊满面颓然。祝枝山终究阅历深厚,想起徐勋刚刚颐指气使,显见是贵介子弟,为人却古道热肠,他忍不住抱着最后一丁点希望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好法子?”
徐勋见徐祯卿面露期盼之色,这才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当然有。”
不等三人追问,他就又补充了一句;“但使名动天听,今曰之事即便不能一笔带过,却也不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三人同时大为震惊,在良久的静寂之后,年纪最大的祝枝山突然开口问道:“刚刚一时情急,竟是忘了请教公子尊讳,不知可否赐告?”
“在下徐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