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见过礼之后,她的目光在那少女身上流连片刻,这才笑道:“夫人今天是带了家里的哪个晚辈出来,这般光彩照人?”
“我家里若是有这样的晚辈那就好了。是从前在灵济宫中遇过一次的方姑娘,今天不合居然在护国寺里又见到了,觉着有缘,所以留着她说一会儿话,谁知道又遇着了罗大士。”
朱夫人一面说一面端详着寿宁侯夫人,心里不免猜测起了寿宁侯夫人的来意。见她闻言之后微微颔首就丢开沈悦不理会,带着张婧璇上前和罗清好一阵寒暄,又致了谢意,她不禁眉头微蹙。她算不上笃信道佛,可灵济宫请灯,护国寺拜佛,隆福寺祈福,这些京城女眷常常做的事情,她当然不会例外,遇着人攀谈几句,常常也有不小的收获。
而今天来这护国寺,却是因为丈夫特意嘱咐,说是罗清此人在京城布道,多入权贵之门,就怕居心叵测,所以让见多识广的她来看看,却不想见着寿宁侯夫人。而且听对方的口气,前次寿宁侯府的困局,寿宁侯夫人居然也请过这一位来推过休咎解过困厄。
而夹在这两位夫人当中,沈悦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天她之所以会到这里来,自然是徐勋悄悄到闲园和她商量好的,就连各种计划都已经准备了停当,谁知道除了寿宁侯夫人之外,她竟然还会遇到早就认识了她的朱夫人!刚刚她为了应付朱夫人的盘问,就已经动足了脑筋,这寿宁侯夫人想当然地觉着她和朱夫人亲近,这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
寿宁侯夫人正笑吟吟地向罗清致谢,张婧璇却不耐烦和一个故作莫测高深的人打交道,因而,歪着头看了沈悦好一会儿,见其和朱夫人仿佛也不过只是认识的程度,她眼珠子一转就生出了主意来,索姓上前去亲昵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方姑娘,这里都是长辈们,她们说话咱们没意思,咱们一块去寺里头其他地方逛一逛可好?”
沈悦不料这寿宁侯府的大小姐竟然这样自来熟,微微一愣后,她便笑道:“听说寿宁侯府就离着这儿不远,大小姐难道不是常来常往?这护国寺才多大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逛的?”
“怎么,我叫你陪我逛,你还不乐意?”张婧璇在家里素来是人人顺着她,就连婚事亦是说动了朱厚照尽她自己的心意挑选,见沈悦竟然婉拒了自己,她立时沉下了脸。
见她这幅一言不合就发火的模样,朱夫人顿时有些不悦,可正要开口说话时,寿宁侯夫人却已经抢在了前头:“婧璇!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的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人家不过是才刚认识你,哪里能跟着你就这么去野?好好在这儿呆着,待会听罗大士讲了经就回去!”
“没劲透了!”
张婧璇一时大恼,一跺脚后就转身径直去了。见她在外头还如此不听管教,又是当着朱夫人的面,寿宁侯夫人不禁觉得大失颜面,有心要把人叫回来,可女儿走得极快,就是她迟疑的那一小会儿,人已经是越过院门不见了,她只能用眼神支使了两个丫头追上去,随即强笑道:“这丫头,一点都不让我这个当娘的省心。”
“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夫人也不必管束太严了。”
听到朱夫人语带双关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寿宁侯夫人则是面色更不好看,沈悦踌躇片刻,终究随便寻了个理由悄悄告退离开,心里却知道,今天多了朱夫人这个变数,就是罗清真的能舌粲莲花,徐勋的设计怕是不那么容易成功。
她本就不是十分笃信道佛的人,既然出来了,也就不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只往僻静的院落走,时而在藏经阁逗留片刻,时而在西殿盘桓一会,就在她走走停停东看西看的时候,她冷不丁瞥见不远处一个身穿大红的人影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往一处月亮门走去。
尽管不过一个背影,可之前张婧璇那大红衣裳和任姓脾气留给了她深刻印象,这会儿立时一眼认了出来。略一沉吟,想起昨曰和徐勋一块来踩点的时候,那边院子尽头就应该是护国寺的围墙。她便悄悄跟了上去。等到了月亮门处,她藏好身形就往那边瞧了一眼。只这一眼,她便大吃一惊。
就只见一个年方八九岁的小沙弥正站在院子里那围墙边上的两扇门后,弯腰拿着钥匙在那大铜锁上摆弄,隐约还能听见张婧璇那娇嗔的催促声。
“开一扇门怎会要那么久,真是的……难为他还记得,我们是护国寺庙会上识得的,知道趁这个机会来见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