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宫中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多数在外有私宅,但身为中官,大多数时候都得在御前执役,除非最后能像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那样退职,否则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宫里。这其中,司礼监掌印秉笔,多数都是住在宫城护城河东边的河边直房,一溜共有宅院八区。历来掌印秉笔大多不会超过八这个数,因而自然不愁不够住。而那些附庸大太监门下的奉御答应之流,则是也都在这儿占有一席之地,小的不过一间房,大的却能有一座小宅子。
这会儿杜锦服侍了李荣歇息,自己就拖着犹如灌了铅的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在钞关的时候号称节俭,可至少还有三四个书童仆役服侍起居,但在宫里却只有一个小火者服侍。再加上不知道人与何方势力有关联,他甚至不太理会人尽心与否。回到屋子发现里头黑漆漆一片,连灯都没点,他也懒得喊人,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然而,一跨进门槛进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才刚要开口喊人,前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个伺候杜公公的小子已经睡着了,虽说四周围人家多,但还希望杜公公别乱嚷嚷。”
听出这个声音,杜锦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好一阵子方才声音颤抖地问道:“这会儿宫门已经下钥,大人新婚燕尔之际,怎的会到我这儿来?”
“新婚燕尔不错,只是偏有人要往太岁头上动土,累得我今晚上不得不在西苑呆一个晚上。既然如此,当然就到这里来见一见故人。”黑暗之中眼睛难以视物,但其他感官的灵敏度却仿佛直线上升了,因而徐勋依稀能听到杜锦那粗重的呼吸声,顿了一顿就继续说道,“杜公公如今曰夜随侍李公公身边,是李公公最信任的人,能不能告诉我,南监章祭酒连着上辞呈,这是怎么回事?”
杜锦被徐勋这直截了当的一问问得懵了,好一阵子,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事情……这事情我也不知道……”
“哦?”
尽管徐勋并没有直接逼问,但杜锦依稀听出了其中的不悦,想到徐勋居然有胆量混入河边直房这种全都是司礼监中人的地盘,不禁头皮发麻,立时又补充道:“我只听李公公说过,章懋老糊涂了,早就不该留在南监祭酒这样的位子上,没来由教坏了学生。”
“原来如此。”尽管杜锦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但对徐勋来说,这便已经是很有价值的线索。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南京到京城的路程,他不免坐在那儿沉吟了起来,老半晌才又问道,“最近李公公和刑部尚书焦芳见得可频繁?”
徐勋这种天马行空的问话方式让杜锦很有些不习惯,犹豫片刻方才低声答道:“焦大人倒是没怎么见过李公公,但信函往来得很频繁。李公公都是亲自用裁纸刀打开信封,看完信笺就丢在炭盆里头烧了,小的纵使在旁边服侍,也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大人恕罪……”
“这又怪不得你,有什么好请罪的。”徐勋微微一笑,只是这黑暗中的笑容不虞让杜锦看见。继而,他就温和地说道,“此番我去南京,你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便写个字条夹在这窗户缝隙里。杜公公如今正当年富力强,还望珍重今后的前程。要知道,李公公陆陆续续身边也用过不少人,可没几个有好下场,我记得当初我打了胜仗回来,还有个随堂畏罪自尽。而年前,仁寿宫管事牌子贾世春也死得不明不白。”
司礼监随堂崔聚因为当初扣下徐勋为将士请功的折子而畏罪自尽的事,彼时已经在李荣身边的杜锦当然不会不知情,而且他更清楚那是徐勋用计,李荣仓促应对。而此后贾世春的死,他更是有份,往刘瑾那儿递的信就是他命人办的。尽管玄武门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并没参与,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怎不担心自己异曰会不会成为牺牲品?
因而,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声音艰涩地问道:“大人可能给我一个保证?”
“保证?”徐勋微微一愣便明白了,旋即轻笑了起来,“杜公公难道还看不明白么?跟着我的人,纵使是战死沙场,我也会为他们争了回国入土掩埋,更不要说是其他跟着我鞍前马后立过功的人。我这个人对敌人从不留情,但对自己人从不吝惜。你也不用担心你如今背主另投,我到时候过河拆桥。要是李公公不是那样的人,你大约也不会轻易叛了他。”
听到这里,杜锦一下子松了一口大气。而更让他如释重负的是,徐勋紧跟着又轻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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