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的宫闱,仿佛已经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寝殿内,御医们浑身战栗着,在皇帝的龙榻边跪下。龙榻上的男子的双眼紧闭,早已没有了气息。
鹤顶红的毒发时间在半个时辰左右,可此毒无解,在服下□□的一刻就注定了毒发身亡的结局。
太后一直枯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赵启,眼里早已是一片荒芜。周围的人语声传入她的耳中,就像是从墙的另一端传来。就在迈入寝殿,看到赵启毒发的那一刻,她的耳朵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也在容不下其他东西,甚至连赵启的样子都看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眼里水雾迷离,却没有一丝属于生命的光亮,甚至连悲哀都没有,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西林婧来到她的身边,冲破重重压抑,平静的说;“太后节哀,诸位大臣还在殿外等候……”
太后陡然抬起头看着她,眼睛如同两个的漩涡随时都能将周围的一切吸进去,卷入黑暗寒冷的死亡中。
“你们都退下,长公主留下陪哀家。”她不带起伏的声音在大殿里散开,恍惚中在几乎凝固成冰的空气里激起空茫的回音。
西林婧合了合眼睛,其实,晚一刻宣布也无所谓,但她为什么只有自己留下?
“长公主陪哀家说会话,就当可怜哀家这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可好?”
西林婧站在远处,定定地看着太后,此时她心里越是难过,对越要谨慎。对方是一个可以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的母亲,也包括……报仇。
没有她的命令,室内的御医侍从都不敢离开,她淡淡的说;“请太后以大局为重。”
太后自嘲一笑,目光幽幽地看着西林婧,“西林婧,你的心比冰还冷,哀家真想看看,你和西林无儔,到底谁的心更冷,更狠,你到底是虎狼,还是只能躲在虎狼背后使用阴谋的狐狸?”
西林婧微微皱眉,慢慢转过目光,让赵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余光里……
心下苦涩翻腾,也许只有这样不去看他,在面对端木太后的时候,她才不会心软。
端木氏的脸被她锁入眼中,她声音漠然的警告;“如果太后再胡言乱语,世人都会认为您因悲痛过度而精神失常,你的后半生,就只是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妇。”
太后的瞳孔急剧收缩,眼中在瞬间闪过如刀锋般的凌厉。
她站起来,目光从西林婧的身上移开,突然纵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让人听得揪心,它饱含着一个母亲在失去孩子后的绝望与疯狂。只是除了这些,它还包含着深刻的悔恨,没有人了解,亦没有人能够想到……
那是她人生中最绚烂,亦是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二十二年前,和那个翩翩少年在京城初见,那时的她已经是王府的侧妃,正值青春妙龄,将自己的人生像祭品一样献给家族,嫁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说是心甘情愿为家族,却终是不甘心,她只想放纵自己,哪怕一次,人生叶少一分遗憾。可她错了,纵然启儿是赵氏的血脉,纵然她的丈夫起初在诸多指控中还是相信了她,可怀疑在心里还是生了根,最终还是将他们母子送到了齐国为人质,彻底抛弃了他们。如果说以后十几年流落异乡,终日在不安中度过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可她的启儿做错了什么?她的孩子才是世上唯一真心对她好,唯一无条件地宽容她,爱护她的人,可她毁了他的一生。她最该恨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其实,这些纠葛在她的心里早已变成一片明澈,她一直都在努力挽回着,时至今日,这些逼死她儿子的人还要她亲自儿子的死讯,她还需要犹豫什么?!
……
所有人都真大了眼睛。
笑声止住的一瞬,没有人想到太后接下来会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取下头上的金簪。西林婧突然意太后的意图,却已经来不及阻止,金色的光芒划过一道闪电,没入她雪白的颈中。
鲜血飞溅,在一阵阵吸气声中,太后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西林婧的心一阵阵抽痛,四周都是浓浓的血腥味,仿佛可以呼吸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御医战战兢兢跪行到太后身旁,在试探过她的鼻息和脉象后,面朝西林婧,颤声禀报道;“禀长主,太后她……薨了!”
西林婧分明从那张失去生气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诡异的笑,突然明白了,她这样做除了不愿再面对西林家,也是在报复,在向满朝文武和世人宣告她宁死也不向西林家低头的决绝以及她对西林家弑君夺位的恨。
一定会有人将西林婧当成弑君的凶手,毒杀皇帝,逼死太后,残害忠臣……不过,没有人敢当她面说出来,也没有人敢肆意煽动这种谣言。因为这么做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西林家已经处于风口浪尖,西林婧若是将西林辰推上皇位,西林家又怎能躲过天下的悠悠众口?历代的王朝更迭,开国之君难免遭人诟病,可若是明君圣主,谋朝篡位的污点也掩不住他们的光辉。西林辰就要成为这样的人,她有信心,篡位又如何,她西林婧不会将少数人不敢说出口的腹诽放在心上。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