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宝却无动于衷,倒是旁边几个行人回过头看他。李锦轩急步上前,走到他一侧,热情地招呼他说:“你好啊,尤,尤总。”
他还是控制不住将一个“总”字滑了出来。
尤兴宝听到“尤总”两个字,就象逃犯听到警察的厉喝“站住”,身子跳了一下。
李锦轩不知他是惊吓还是惊喜,只见他身子跳动以后才收步,转脸,眼睛茫然地朝他看来:“你,你是?”
“我是李锦轩啊。”惊喜的声音,把旁边的几个路人也感染得停下了脚步。
尤兴宝睁大空洞的两眼凝望着他。突然,他的眼里发出一股锐亮的记忆之光:“你是李锦轩?”尤兴宝的嘴巴惊愕地张大在那里,象要吃人似地,有些可怕。
时间停止了,世界没有了声音。李锦轩的面前只有尤兴宝尴尬苍老的面孔,疑惑惊悚的问话,慢慢恢复记忆的目光。
这个目光象一股强大的磁力,吸出李锦轩头脑中的记忆碎片,朝着时间的邃道汇聚,然后往过去的岁月飞奔。
周围的高楼大厦象倒塌的积木一样缩小,变矮,有的突然消失。繁华的街道冷清,萧条起来,街上的行人一下子稀少了,灰旧的店面懒洋洋地开在那里,顾客寥寥。平坦的路面坑坑洼洼,路边污水横流,还有一只老鼠在乱窜。
面前衣衫不整的尤兴宝,却变成了满身名牌的董事长。他神气活现地问:“李锦轩,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为你打工啊。”李锦轩脱口而出。
几个围观者都好奇地笑了。
“为我打工?”尤兴宝更加惊讶,没有表情的脸上泛起难堪的红晕。
“尤总,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的天兴集团呢?”恍惚之间,李锦轩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代。
尤兴宝只尴尬地摇头,不回答他的疑问。这时,跟在后面的郭艳红渐渐靠近过来。李锦轩有感应一般,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尤兴宝的意识其实还很清醒,只是处境不佳而已。他随李锦轩往左边看了一下,发现了他以前的秘书郭艳红,顿时如见到鬼一样,惊悚,难堪,脸色大变。他慌得转身就走:“我,我还有事,我走了。”
“喂,尤,尤兴宝。”李锦轩这才改了称呼,好心地喊他,“你需要帮助吗?”
尤兴宝头也不回地往前急走。
李锦轩又喊:“你有手机号码嘛?”
尤兴宝的脚步捣得更急了。李锦轩还是善良地喊:“我给你一张名片吧,你要是需要帮助,可以去找我——”
他们第一次在路上相遇的时候,尤兴宝也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去找他,他们才成了雇佣关系,才发生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情感纠葛和穷富争斗。
当时挥金如土、不可一世的尤兴宝大概被触动了这方面的记忆,感到不好意思,就象逃跑一样向前奔跑起来。然后向一条小巷子里拐去,一闪,便消失在人群中。
李锦轩呆在那里,记忆的触角收不回来了。他沉浸在十多年前的情景中,不能自拔。
这时,娇妻郭艳红向他走过来:“他走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呀?”李锦轩突兀地问。
郭艳红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啦?不是在周浦镇吗?”
“今年是哪一年?”李锦轩更加奇异地看着娇妻问。
郭艳红简直有些惊恐:“你脑子有毛病啊?今年是2012年。”
李锦轩固执地说:“不对,今年应该是1998年。我就是1998年遇到尤兴宝和你的,你们神气活现地坐在奔驰车里,把我测了一身泥水。”
“你神经病,走,快回去吧。”郭艳红上前拉着他就往回走,“尤兴宝跟你说什么了?把你刺激成这个样子。”
“他只惊讶,摇头,没说什么。”李锦轩还是有些痴呆地说,“他的奔驰车变成我的了,嘿嘿,你说怪不怪?”
这时,天上突然刮来一股狂风,刮得满世界乒乒乓乓乱响。很快,西北方向压过来半天乌云,天地间一下子黑暗起来。一个闪电划破天空,撕开乌云,打出惊天动地一声巨雷,震得大地颤抖,房屋跳动。
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起来:“下雨了,下雨了。”
郭艳红拉着李锦轩的手向自己的奔驰车狂奔。他们奔到车子边,刚坐进车里,又一声惊雷就在他们的车顶上炸响,轿车被炸得颤了一下。接着,一阵暴雨倾盆而下,顷刻就将整个上海滩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帘中。
李锦轩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漫天的雨雾,转头对郭艳红说:“这么大的雨,工地上就不要去了,明天去吧。”
“那就回家吧。”郭艳红看着他说,“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开。”
话音未落,车子就一颠开了出去。李锦轩调了一个车头,向来的方向驶去。雨还在哗哗地下着。车子沐浴在雨帘中,感觉特别爽快。拐上上南路后,轿车就往外环线方向开去。一会儿驶上外环高架,车子便加快速度向前奔驰起来。
两旁林立的高楼和纵横交错的街道模糊在雨雾里,象海市蜃楼般跳跃着,煞是壮观。要不是雨水中来来往往的车辆,李锦轩还真有一种进入天上人间的感觉。
他的车子刚冲下高架,雨就停了。经过雨水冲淋的城市显得格外清新,街道泛着白亮亮的水光,路边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曳着兴奋的身姿。
奔驰车慢慢开进虹桥地区的一个高档别墅区,然后向里边的一幢欧式别墅开去。缓缓开进一个幽静的院子后,郭艳红先下车。她袅娜着优美的身姿,走上豪华的台阶,拉开别墅上那扇厚重的紫铜门走了进去。
李锦轩用电子钥匙打开别墅底层左侧车库上的遥控电动门,将流线型的奔驰650慢慢开进车库,然后出来,降下电动门,走进自己的高档别墅。